61.第六十一章 夜离(1/2)
琴寒酒冷,一夜听涛。
昔日才子一句寥落自嘲,反倒造就了双河城几处名胜,譬如听涛巷口有冷酒居,巷尾有寒琴楼,俱为听涛巷魁首人物的居所。
冷酒居的昭夫人,寒琴楼的离公子,终日里深居简出,芳踪难觅,却不知牵动得多少往来过客魂牵梦萦。
离公子无名无姓,是当年听涛巷的总管在成千上万个遭逢魔兽潮袭击家园、流离失所的孤儿中挑选出来的,依照规矩赐姓夜,唤作了夜离。因其天生美貌、悟性绝佳,由总管亲自管教,花费十余年时间,养育出了个绝世的尤物。甫一出道便名声大噪,短短数年间便迁入了寒琴楼,成为听涛巷头牌人物。
就连跟随他身边的两名小侍童:目莲与镜莲也因此被高看一眼,走出去被人唤一声小哥的。虽是仆从,又且年幼,日子却也过得顺遂称心。
目莲与镜莲原居于南疆长原郡,幼时遭遇魔兽潮踏平故土,父母双亡,跟随大伯一家逃难到了双河城。难民生计艰辛,便由伯母做主,将兄弟二人卖到了听涛巷。
离公子见这兄弟二人小小年纪便沉得住气,又生得清秀可爱,便将二人留在身边,一晃目莲已十三岁,镜莲也满了十岁。二人感念夜离公子的恩德,将其当做长兄一般敬仰关切。
然则最近日子却有些不如意。目莲提着一篮金色琼英花靠近寒琴楼,就见弟弟百无聊赖支着下颌坐在门口台阶上。清雅琴声淙淙传来。
他不由叹道:“又被公子赶出来了?”
镜莲沮丧垂头,闷声应了一字,自兄长手中接过了花篮,兄弟二人肩并肩往楼内走去。
目莲侧耳听了片刻琴声,皱眉道:“公子琴音忧郁得很,还是有心事。”
镜莲嘟起嘴道:“那位冯公子好些日子不曾来过了,难怪公子不高兴。”
目莲摸了摸弟弟头顶:“这话可不能说出去,若被总管知道了,可不得了。”
镜莲连连点头道:“我记住了,哥哥。”兄弟二人便不再多说,一道去夜离公子房中伺候。
正换着花时,在外头守门的小厮敲门送来了拜帖。镜莲离门口近,便去收了拜帖,扫一眼便喜出望外,奔到琴台边大呼小叫:“公子公子,冯公子来了!”
夜离彼时不过二十岁,相貌生得精美绝伦。一身白衣如雪,衣摆、袖口缀着灿灿金丝镶边,清冷中透着逼人华贵,浓黑长发只以一条金色丝绦束在耳后,闻言手指微颤,铮然脆响中,崩断了一根琴弦。左手食指划破一条伤口,涌出来几颗刺目的殷红血珠。
镜莲心知闯了祸,两手抓着绘有玄鸟起舞的银色拜帖讪讪不知所措。目莲急忙去博古架取来药箱,为夜离包扎,一面责备道:“寒琴楼是什么地方,离公子什么身份,岂是说拜访就来拜访的?这冯阳往日里还知道提前三日预约,如今倒愈发轻狂了……去回了他,三日后再来罢。”
那小厮听着目莲老气横秋的指示,为难道:“冯阳公子说,他是赴约来了……”
目莲随侍在侧,竟不知道夜离何时同这冯阳公子有约在先过。他还未曾开口,就见小厮将手里的一个巴掌大的平扁乌木盒奉上,先前镜莲激动过甚,竟将盒子给忽略了。
他为夜离包扎,便示意弟弟去接过木盒,呈了上来。
夜离表面上神色疏离,却难掩眼中几分激动,只维持着矜持,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将木盒打开。
盒中以红丝绒衬底,放着两条其貌不扬的灰黑长条,似石似木,都不过手指一般长短粗细,灰黑中透着丝丝缕缕银色,看得久了,便仿佛生出凝视星空的错觉来。
夜离微微动了容:“我上次不过随口一提,他竟当真去寻了来……倒是……有心了。”
镜莲不知就里,探着脑袋好奇张望,问道:“公子,这是何物啊?”
夜离如今心情极佳,命二人取了刻刀与净味盘来,又取了个白瓷盆,装满井水。他将那东西削下薄薄几片,丢进清水中,薄片轻易沉了底,过了片刻,便散发出沁人而馥郁的冷冷清香。
见这两个侍童面露惊叹之色,夜离才笑道:“此乃质多罗夜干玉,是只生于质多罗阿修罗王王座之侧的香木。每三百年不过能长一支,连质多罗王自己也将其视若珍宝,素来有价无市,一木难求。这冯阳倒有点本事,竟寻到足足六百年的分量。”
镜莲赞叹道:“冯公子对公子当真是好。”
夜离却露出几分自嘲笑容,合目片刻,才道:“罢了……请客人进来。”
候在门口的小厮忙应了,兴冲冲转身去请人。
夜离却不如镜莲意料般喜悦,反倒在琴前怔怔坐了片刻,才道:“目莲,将我的孔雀琴取来。镜莲,你去库房传话,将去年城主赐的两瓶苏摩酒,全都送过来。”他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他表足了诚意,我总不能怠慢。”
镜莲应了喏,跟在兄长后头出去办事,小眉毛皱得挤成一团。等离厢房远了,这才拽着兄长袖子,左右看看无人,便小声问:“哥哥,真奇怪。我以为那冯阳不来,所以公子不高兴。怎么冯阳来了,公子还是不高兴?既然不高兴,何必答应见他?前些日子连问道宗的沈家少爷要见公子,公子也好大脾气,说不见就不见。”
目莲拍拍弟弟小脑袋瓜,“傻子,你懂什么。冯阳每次求见公子,都是带着友人一道来的,你何时见他只身来过?”
镜莲眨巴眼,不明所以:“这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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