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1/3)
慕容善不晓得他的心思,只当是自个儿卖对了乖,继续替他斟酒。
过一会儿就见正下方座席有人起身朝这向走来。她微抬眼皮,看见一双乌黑的皂靴及绣了银色蠎纹的袍角。
是长孙无谌。
此番是她回京后头一遭近距离与他打照面,回想起此人曾闯她书房,甚至与她有过隔了层薄薄衣料的亲密触碰,她就浑身发麻,直泛恶心,掩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打颤。
但长孙无羡笑迎时,她仍是勉力站起来,垂了首平静端立在他身后一截。
长孙无羡对此人的恨意绝不亚于她,却是如今已然练就了仇人当面含笑自若的气度,她自然不可拖他后腿。须知满朝文武当面,一言一行至关重要,长孙无谌在这个节骨眼摆了副敬酒的姿态前来,是想试探长孙无羡什么也好,是欲意激他失态也好,总归心存不善。
长孙无羡见他走近,不动声色微一侧身,将慕容善置于触手可及的角度挡死。或许也并非当真防备什么,只是习惯罢了。继而向对面人笑道:“三弟。”说罢示意一旁的侍女上前去替长孙无谌手里边的空盏斟酒。
长孙无谌的确是来贺他新婚的,只是酒液下肚,场面话没说几句便拐去了别处:“这几日皇兄忙婚事,朝会暂歇,倒少有时机见着皇兄,也不知案子是否查得了眉目?父皇卧病,如今朝野上下就靠皇兄一人勉力承担,切莫耽搁政务。”
此话一出,弟弟话里话外不伦不类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育兄长,显见得离得近些的几名朝臣都敛了色,华盖殿内的气氛霎时有些凝滞。“谋逆”这等词,任谁也不会轻易挂嘴边,众人只是心照不宣,皆晓得所谓“案子”就是从年前拖至年后,当初举国轰动的杨家的那桩事。
长孙无谌此人本就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阴郁,一旦敛眉,一顿宫宴也能吃成朝议。
见他毫不心虚避讳,甚至还以过来人的姿态,仗着把持过些许时日的朝政教育他,长孙无羡笑一声道:“三弟,你就非得挑这时辰问?左右本宫现人在东宫,你随时来就是了。”说罢顿了一下,笑意更盛几分,“案子已有些许眉目,或不久便可水落石出,三弟大可宽心。此前本宫离京,你与许国舅已替本宫担了代政监国的责,如今本宫回来,你却仍时时往来于刑部与大理寺,多有替本宫分担之处,甚至常常劳碌至深夜方才归府,实在令本宫……深感歉疚。”
长孙无谌似乎有些意外他如今不在故作高冷,口蜜腹剑得厉害,却神色如常,丝毫不见停顿地道:“皇兄,你与弟弟客气什么?这都是弟弟该做的,你既心中有数,我便也不多言,回头再去东宫与你叙叙家常。”显然是预备告辞了。
长孙无羡却抢先一步拦下他道:“本宫听闻国舅近日抱恙,故不得出席庆宴,又见你方才似乎无心吃食,不知是否是因担忧此事。倘使如此,可须本宫吩咐太医署的人替国舅瞧瞧?”说罢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底下一直竖耳在听的众臣。
长孙无谌笑了笑答:“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不必劳动太医署。”说罢往座席走去。
慕容善心内疑问许国舅“风寒”一事,只因此刻人多眼杂,不得不暂且按捺下来。松了口气坐下后,却见已然回座的长孙无羡眼望着长孙无谌的背影拧起了眉头。
她循他目光望去,未能辨得古怪,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些,低低道:“……走姿不对。”
慕容善闻言还欲再细看,忽听底下传来“咚”一声闷响,与此同时响起几名宫婢的惊叫。再抬眼,竟见长孙无谌直直歪倒在了殿中,不知何故嘴角溢血,浑身抽搐。
长孙无羡霍然起身。大臣亦多大惊站起,殿内霎时一片纷乱。
电光石火间,慕容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长孙无谌方才饮了长孙无羡的酒……
她一时未来得及思量其中深意,只见长孙无羡快步往下走,厉喝道:“都别靠近!”
往那处围拢去的几名官员见状蓦然停步,替他让开了一道口子,见他蹲下身后攥过长孙无谌的手腕一把,继而扣住他的下颚,往嘴里边张望一番,抬头瞧向文官席,扫了一圈后看定:“李太医,你来。”
此前归京后被安插—进太医署的李槐闻言赶紧离席上前,替长孙无羡接手,扣开长孙无谌的嘴以免他抽搐时咬了舌。
长孙无羡起身接过侍女手中一面锦帕,边擦拭干净手上沾染的污血边吩咐道:“通知太宁宫的御医拿医箱来,是中毒。”殿内的确有诸如李槐的太医在,却是未随身携带医箱,而太医署距离此地又太远了,反是太宁宫相对较近。
听明白这话意思的众人一阵惊骇,俱都瞪了眼你瞅我来我瞅你,却无一敢出言询问。
慕容善始终站在上首,平静地审视着殿内众人的神情变化。不论此事前因后果如何,她凑过去都是无用的。这等时候,是个人难免都要心神动摇,她既得此绝佳站位,莫不如好好观察观察。
李槐一手扣在长孙无谌的下颚,一手替他把了把脉象,抬头道:“殿下,微臣需要银针。”说罢也晓得医箱尚未送到,先按压起他周身大穴作应急处置。
长孙无羡见他神色镇定,便知这毒多半只是看似凶险,等医箱来了,就瞥一眼围拢在四面的几名官员:“还请诸位大人各归各席,莫扰了李太医施针。”
今日不分三六九等赐宴百官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