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吴道源的觉悟(1/2)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老院长的无声言语一直在吴道源的脑海里迥荡着。一瞬间，万千思绪缠绕在心头。十四年的孤儿院回忆，犯错时，老院长似严实宽的教训，生病时，院长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蒙学时，满布皱纹的手，慈祥的握着自己，手把手的教导自己……一切一切，本来吴道源以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但在这一剎，宛如黄河决堤般，汹涌泛滥。他想起了自己被教训时流泪的场景，卧病时那一碗清淡的粥水，以及那一双粗糙而皱皮的手。这一切都是在千分一秒中，于吴道源脑海中闪过。他抿紧双唇，向着老阮长跌入火海的方向而去。虽是几步之遥，但毫无间隙的火海早已将老人的身影完全掩盖。几步的距离，一秒就能跨越。然而，就是这一秒的时间，炽热狰狞的火焰已经攀上了老人的身体。她跳下来的时候，可没有任何防火衣物或是厚实的棉被。从两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对一个老人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致命的伤势，更何况还被千度烈焰焚烧？可以说，那怕吴道源还能实时将她救出火海，可是老人也没可能保住性命，因为她的生机在这一摔一烧中，已经耗尽了。不过即便如此，吴道源都要将老院长带出火海，绝不会让老人家尸骨无存，绝不！来到老人家的面前，吴道源才发觉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基本上老人家的身体都被烧着，衣服，毛发，皮肤等。老院长面容痛苦，偏偏还无力**，一眼看上去，就是出气多，进气少，命不久矣的样子。吴道源见此，心中一痛。他不顾火焰的灼烧，停下脚步，凝神静气，扎紧马步，吩咐床上的孩子们站稳。然后，他慢慢的松开左手，以右手牢牢的托着木床以及一众孩子，再慢慢蹲下，以左手，抓起火海中的老院长。整个过程，吴道源的每一步都以极慢的速度完成，彷如那些公园里慢吞吞耍太极的老伯伯一样。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手太抖，或是站不稳，那就会连累木床上的孩子们。所以，他必须慢。可是，这样一来，吴道源就等于干站着被火烧，承受的痛楚和伤害比行走着被火烧更大。不过，为了将老院长带出火海，他别无选择。于是，火场中，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单手托着一张木床，床上站着七个小孩，小孩们牢牢的搂在一起，而男子则缓缓的俯身，彷佛他置身于一片花海，而非噬人的火海一样。灼热的火焰毫无保留的招呼着吴道源，而他身上的防火衣服也开始达到临界点，一头清爽的短发也开始燃起星星之火，连原本帅气脸庞也变得极度干燥起来，眼看快要被火焰烧得皮开肉绽了。这时候，缓缓探下的手，终于触摸到老院长的身体。于是，吴道源再不迟疑，一下子将其抓起，扛在肩上，然后便急不及待的向屋外走去。长时间被火焰灼烧，即使吴道源有超人的恢复力和生命力，以及全身的防火衣物，也快要坚持不住了。而且，为了带走老院长，又花了近三十秒的时间，再不走，孤儿院就真的要塌了。原本，吴道源一行人就已经即将到达门口。这一次，他们再没有遇到甚么意外，就顺利的离开了孤儿院。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了。虽然庭院都有一片火海，但相对封闭而又多杂物的室内，庭院的火海较为稀疏，火势也没有那么猛烈，更没有随时会掉下来的天花。吴道源很顺利的就带着剩下的几个孩子和奄奄一息，身上还有几缕火苗的老院长，完全离开了孤儿院的范围。在吴道源甫踏出围墙的同时，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这是孤儿院倒塌的声音。如果他们再担搁十秒，说不定就会被埋葬在一片瓦砾和火海之中，情况之凶险可想而知。确保所有人都来到安全地带后，吴道源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全身乏力的向前仆倒。其实早在第一次冲入火场的时候，吴道源就已经到达极限。只是凭着一口气，一股信念，咬着牙坚持至今。在成功带着所有人离开火场，松一口气的时候，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自然就倒下来了。吴道源望着夜空，大口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才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忽然间，耳边传来孩子们的哭声，他心里黯然，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所有人。他艰辛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老院长的身旁，轻轻的拍灭其身上的火苗，并抱起她上半身。这时候，老院长脸部，手臂等部位严重烧伤，衣服都变得破烂，显然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可是，她用力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众孩子都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不由得会心微笑。最后，她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吴道源，张口无力的动了几下，似乎想说甚么的样子。吴道源知道这是院长最后的嘱咐，连忙低下头，将耳朵哄到她的嘴边。谢……谢……你，以后……他们……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说完这句话，老院长双眼慢慢阖上，头一歪，就陷入永远的长眠了。吴道源看着老院长苍老的面容，神色黯然。他没想到，这一次来到故地竟然会经历这样的一次生离死别。这是孤儿院的幸，也是不幸。如果不是遇到吴道源，这一群孩子的结局可想而知。可恨的是，他始终未能救下所有人。这个记忆中，慈祥又带点严肃的老院长，视所有孤儿为至亲的老婆婆，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长眠。这一刻，吴道源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几分伤心，有几分愤怒，还有几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