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3/4)
下了无耻山,前面还有一道唾沫河,过的河来,远远望见一座破庙,庙旁盖一座茶房, 斋题上写着四个大字,是“施茶结缘”,这涎脸鬼再看那破庙时,十分狼狈,怎见得:穿廊塌倒殿宇歪。把门小鬼半个头,他还扬眉怒目。值殿判官没了足,依然是拏肚 撑拳。丹墀下,青蒿满眼,墙头上,黄鼠窥人。大门无匾,辨不出庙宇尊名,圣像少冠, 猜不着神灵封号。香炉中满堆上梁间屋,土供桌上,都拽底花芽。多应是懒惰高僧,不 男不女闲混帐,辜负了善心檀越东奔西走费经营。正是:若教此庙重新盖,未必人来写 踱头。
涎脸鬼走上茶庵,只见两个汉在那里呜喇,这涎脸鬼也坐在凳上,施茶和尚托出三 盏茶来,一个问道:“你者茶庵邻着这座古庙,晚间就不怕鬼么?”和尚道:“怎么不 怕?只是关了门,不理他也就罢了。”旁边人道:“你们又说鬼呢,俺那村是通风老儿 家一个女儿,生的千娇百媚,交一个甚么绵缠鬼缠住,缠的看看待死。也是他命不该绝, 忽然来了一个钟馗,领着许多兵将,端端寻着斩鬼。昨晚竟将这绵缠鬼斩了。”诞脸鬼 听了此言暗吃了一惊:“怪道,他许多时不来。”问那人道:“老兄这话可是真么?” 那人道:“怎么不真?我在他隔壁住,亲眼见的。”这涎脸鬼听得,便忙似丧家之犬, 急急若漏网之鱼,跑回山来。伶俐鬼接着道:“为何这等气色不善?”涎脸鬼道:“俺 闻一桩可虑之事,回来和你商议。”伶俐鬼道:“有什么可虑之事?”涎脸鬼遂将那个 人的话述了一遍,道:“既说端端斩鬼,咱们都有这个鬼号,万一寻将来,如之奈如? 如不如俺们先下手的为强。”伶俐鬼道:“非也,他是过路到此,必不久住。俺们且关 了洞门,躲避几日,待他过去了,再扬眉吐气不迟。古人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此 是兵家要诀,不可造次胡行。”涎脸鬼道:“我的意思,一者与绵缠鬼徒弟报仇,二者 灭了他以绝后患。怎么你总是这等说,岂不是长他威风,灭自己锐气乎!”于是将伶俐 鬼洋洋不采,竟转入后洞去了。这伶俐鬼满面没趣,叹口气道:“向日投了楞睁大王, 指王做些大事,不想楞里得睁不足与有为。今番来到这里,见他脸皮甚壮,可与共事, 不想又是有勇无谋之辈,除了厚脸,别无可取。眼见的祸缘林木,殃及鱼池也。古人云: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闻的fēng_liú鬼为人倜傥,俺不免弃此去彼便了。”于是 收拾行李,悄悄出了寡廉洞,竟投fēng_liú鬼去了,按下不题。
且说钟馗饮酒中间,说起绵缠师傅乃是涎脸鬼,钟馗道:“俺务必也斩了他才好。 但不知那无耻山在何处?”通风道:“想必也不远,我们慢慢访问。”说话间,只见蝙 蝠早已飞起,钟馗喜道:“兀的不是向导去了。”遂起来别了通风,与咸、富二神率领 阴兵,随着蝙蝠往前竞走,中间一条大河拦路,钟馗唤土人问,土人道:“此河名为唾 沫河。从前本无此河,只因这无耻山寡廉洞里去了一个涎脸大王,惹的人人唾骂,唾骂 积聚多了,遂流成一道大河。河面虽宽,其实不深,老爷只管放心过去。”钟馗听了大 喜,发付人去了。过了唾沫河,前面就是无耻山。你道此山如何布置:
不诚石垒堆满地,没羞岩高耸插天。瞑耳攒蹄,换打虎峰峦偃卧;张扬舞爪,脱水 浪沟壑间行。鬼眼松沿坡遍长,不清柏满麓齐栽。可惜洞纵多廉,避鬼魅于焉远去:山 或有耻,畏涎脸不敢前来。
钟馗领着阴兵上了无耻山,围了寡廉洞,高声叫骂。山鬼报人后洞来,那涎脸鬼大 怒道:“俺正欲灭他,他来的正好。”于是戴了一顶牛皮盔,穿了一领桦皮甲,拿了一 口两刃刀,走出洞来,骂道:“你这个丑鬼,将俺徒弟杀了,俺正要报仇雪恨,你怎么 这等大胆,还要寻上门来。”钟馗道:“俺奉唐天子之命,端端杀汝等,怎么不来。” 说毕,舞剑便砍,正砍在他脸上。只见他毫无惊惧,并不损伤,钟旭道:“壮脸也。” 涎脸鬼道:“将就看得过,任你刀劈、箭射、靴头踢,总不心烦。”富曲听的,上前道: “主公退后,待俺就那箭射他。”涎脸鬼道:“咱家贴定凭你射来,只等射丢了,你便 罢。”这富曲自恃着百步穿杨的手段,兜满雕弓,一箭正射到他脸上。众阴兵齐声喝采, 以为就射死了。不想他分毫不动,竟像不曾射的一般。富曲大怒,又射一箭,又射到脸 上,他又分毫不动。富曲一连射了数十箭,他只是不动,且箭都落到地下,富曲:“奇 哉,奇哉。昔日雷万春一矢而不动,人以为难,不料此鬼经数十箭,不惟射不透脸,就 如莫射一般,真从古未有之脸也。”钟馗气的暴跳如雷,又上前去照脸乱砍,竟如剁肉 的一般,剁了个不亦乐乎。那脸并不曾红的一红。钟馗见他不动,在白泽脊梁上,依他 不怕踢的话,用油靴踢他。足足踢了一百油靴,只觉平常。钟馗也油不得笑了,问道: “这你笑可是何处来的?这等坚硬。”涎脸鬼笑道:“若说起俺这脸来,却也有原有委。 当日家师娄师德,传俺一个唾面自干的法儿,俺想此不过只要脸厚罢了,因此俺就造了 一副铁脸,用布裹了,漆了,犹恐不甚坚牢,又将桦皮贴了数十层,所以甚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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