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钗与项链(1/3)
天柱山大雪纷飞之时,嘉兴也落下了一场雪雨。
细密的雪雾,伴着零落的小雨,浸冷了嘉兴湿润的空气,天气突然冷了。暗蓝如水的夜空,点缀着细密的白色雪点,冬天倏忽而至。
青夫人兀自立在窗口,望向遥远天际,那些从苍穹深处忽而来临的白色精灵,几乎迷蒙了她寂寥的眼睛。湿冷的冰雾飘进大敞的木窗,落在她的眼睫上,却凝结得更细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庆丰已经站在她的身后,蹙眉疼惜道:“不冷么!”言毕上前,抬手轻轻关上了窗户。
青夫人回头,凄清已经从她眼中褪去,露出一阵笑意,她笑望着孟庆丰,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的喜帖,上面烫着鎏金的“喜”字,烛光下美轮美奂。
金红相映,孟庆丰自然也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由奇道:“谁的婚贴?”
青夫人但笑不语,又从怀里摸出另一样东西。
这次孟庆丰却不能一眼认出了,他上前一步,仔细端详。
只见青夫人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串项链。
那实在是一串奇妙无比的项链,既不是珠玉,也不是黄金白银,却是由一粒粒浑圆饱满的乳白色珠子串成。每一粒都不光亮,雾蒙蒙,表面甚至有些粗糙,孟庆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认出来,那些白色珠子,是由骨头打磨而成。
“这……”他圆睁双眼,怔怔望着青夫人。
冰冷的寒风从窗缝挤了进来,烛光笼着一层如烟的冷光,屋内愈发凄迷了。青夫人的脸,在摇曳跳跃的烛火中,也镶上了一层清霜般的冷烟,隐隐发青。她的眼睛,像被雨雪洗刷过,结着忧伤的冰花,折射出慑人的冷光。
她兀自抚摸着那串项链,淡淡道:“我这是学你。”
孟庆丰陡然一凛,叹道:“金钗?”
“正是。”青夫人将项链捏紧,缓缓坐在桌边。烛火跳跃,冻结的双眸,似乎渐渐融化了,一种难舍的情怀,慢慢溶解在冷漠中,她眨眨眼笑道:“金钗。”
“你不恨他了罢。”孟庆丰坐在她对面,惨然一笑。
十几年前,孟庆丰和青夫人悄悄回到嘉兴,却没有瞒屠风扬,还在屠风扬的帮助下,造出了这座不久之后就名动四方的不霁楼。
有一天清晨,不霁楼的店伙睡眼惺忪地推开板门,低头便瞧见门口放着一个包袱,里面居然是一个女婴。他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抱回去给老板孟庆丰看。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那女婴头边,赫然放着一只金钗,放佛颇有深意。
那是一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金钗,打造地亦不甚精细。若非要说有不同,便是钗头上,嵌着一粒非常罕见的乳白珠子。
正当几个人忙着安抚女婴,揣测钗头那颗奇怪的珠子到底是什么材质之时,匆匆赶来的孟庆丰,定睛一瞧,险些惊个趔趄。
他认出了那只金钗,同时也认出了那颗乳白色的暗淡珠子。
那是一粒骨头打磨而成的珠子,所以不会光亮非常。
那是孟庆丰自己的骨头。
那天夜里,夜风像水一样透明。孟庆丰向青夫人道出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尘封已久的不光是故事本身,还有此后他们必将面对的宿命,只是当时,孟庆丰和青夫人都无法参透。
他们决定好好照料那个女婴。那个女婴,就是露毓,她在不霁楼长到十一岁,便被青夫人送进了大雪山庄。表面上看,青夫人是送她去学艺历练,实际上,她不过是青夫人暗暗在大雪山庄安插的一枚棋子。
这种错位的命运,或许就是露毓生命中的死结,造就了她的冷艳乖戾,也为她的凄冷的人生埋下了深不可测的玄机。然而玄机终究是玄机,没有人能看出其中的奥妙。肉眼凡胎,不过空蝉,谁能掌控宿命中的蹉跎和偏差?孟庆丰不能,青夫人也不能,露毓更加不能。
他们只能沿着命运之河,顺流而下,连岸边一片腥湿的水草都不能带走。或许生命本来就是一场两手空空的漂流之行。当你到了彼岸,却发现自己不但手里空无一物,还必须穿着一袭湿冷的衣衫凄惶上岸。到最后一刻,你的身边,只有荒凉的面孔和无尽的阴冷。那日日照耀的暖阳,或许依然停在你下水的彼方,浅浅微笑。
很多年前,天苗门下曾经有个出名的郎中,名唤巴天青。巴天青虽不会武功,却是个真正的神医,人称妙手回春的“神郎中”。药王曲海的很多方子,都是巴天青的真传。
如果说曲海用药杀人是背弃了巴天青的精神,那么巴天青与天苗门,或许一开始就是一段孽缘。
巴天青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叫巴玲。她虽然武功平平,却也是个主意正,手法妙的郎中,从小和曲天、曲海两兄弟,一起在天苗门下长大。她因侧重医术,故荒废了习武精进的时机,所以武功上略逊一筹。
年少的时光总是美妙的,曲海因为学医,故而和巴玲走得更近些。而曲天,因为钟情于淬毒,便仿佛总是与巴玲隔着一段距离。或许正是因为孤僻的性子,终究令他疏远了巴玲。
然而,命运却早已埋下了伏笔,在冥冥中为曲天和巴玲安排了一段缘分,这段缘分,足够牵引他们一生。
有一年春暖花开之时,苗寨的冰雪刚刚褪去,玉龙雪山脚下早已聚成了一汪汪冰蓝照天的清澈小湖。那些湖水,清泠闪耀,如同宝石,也好似苗疆大地上一双双美丽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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