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暴烈航班(3/3)
/p>我陡然想起,这是前天晚上婉儿从门缝里塞给我的身份证。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眼角余光仿佛看见小婉嘴里伸出两颗长长的獠牙。
我的身体一下变得冰冷,好像整个飞机是一个巨大的冰窟窿。
突然,飞机左翼发出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将厚厚的墨汁般的云层冲开,露出一个宽约数里,长约数十公里的裂缝,就像天被戳破了一样。一道白光从这条巨大的裂缝中升起。就在舷窗外,瞬间充斥整个宇宙。
几乎同时,乘客们发出惊呼。
整个飞机开始剧烈地摇晃。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芳容失色的空姐们,一片惊慌地从机舱过道跑到飞机前端坐下,非常困难地系上安全带。
机仓顶部的播音器尖利地响起。空姐们语速很快但却很清晰地说:请注意,飞机遇到紧急情况,请您系紧安全带,头顶双膝,下巴贴紧胸部。双手抱膝,深呼吸,保持镇定,听从指挥。然后空姐们再次重复这一小段话……
这可怕的情景就像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一样,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是电影里看不到的。
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天宇,然后是无数道闪电在厚湿的雨云层里不停地闪耀……
可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洞穿整个机身,冲向人的耳膜:
咔哧哧——噼哩啪啦哗——
咔哧哧——噼哩啪啦哗——
这种声音我们在地上从未听见过,异常恐怖可怕,就像上帝发怒、世界末日一般。
飞机突然轰地响了一声,在云端竖着翻了一个筋斗,甩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好像是被那股迅猛的气浪掀翻了,之后飞机稍微平稳了些,好像飞行员重新控制了飞机。飞机不断向上拉升,跃过了一重又一重雨云,直上万米九霄,突然又像发动机失灵,失去了一切动力,猛地做了一个鹞子翻身,侧身向下方厚厚的飘浮的云海栽下去,就像一只硕大的鸟儿突然没了翅膀。
飞机穿过云层,机头直插向地面,蜿蜒的江流、高速公路、飞驰的列车、蔚蓝的湖泊、桥、树林、房屋……越来越清晰。
完了……坠机了……死在这里了……李老师我回不去了——沈妈——。
我的脑子里闪电般出现这些念头,然后就感觉喉咙被压得死死的,呼吸不到空气,眼珠像青蛙一样鼓起来,瞪得大大的,布满血丝,像要爆裂一样。
照明灯熄灭了,机舱里变得漆黑一片。
所有的人都无助地尖叫着,就像是头一次坐过山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内心的恐惧。
我的脑袋开始钻心地痛。我用十个脚趾死命地抓住地板,将前额与整个面部一起紧紧地抵住双膝,用双手抱定自己的脑袋,好像那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跟多数人遇到险情一样,我的神经拼命地想控制住我的身体,我的肾上腺素也自然而然地加进来做帮手,与险情做着殊死的搏斗,以致我的脸涨得通红,眼珠突出,青筋暴露。
一切都在翻滚。我感觉小婉搂住了我的一支胳膊,她冰冷的嘴唇紧紧地贴在我脸上,用一根弹力十足的绳子将我的上身与椅背不留一丝缝隙地缠在一起。
这是要干什么?
我竭力反抗,努力推开她。
独特的体香从她的口、鼻、面颊、头发散发出来,钻入我的肺叶,而不是那可怕的狼犬獠牙咬进我的ròu_tǐ。
“别动。你必须为组织活着。”她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与坚定。
什么组织?我根本来不及思考。
大气层对流的空气在耳边嘶嘶地吼叫。
我的鼻腔里涌进一股焦臭,和几许血腥。
飞机似乎变得平稳起来,虽然下坠的速度还是很快,仍然与空气磨擦出可怕的声音,却已经不再翻滚。
我睁开双眼,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的景象,可是浓密地乌云裹住了机身,机舱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重重的喘息声、哭泣声、咒骂声。空姐们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飞机穿过一片泼墨似的雨云后,又开始向右倾斜,一圈一圈地旋转。舷窗外飞快地闪进一丝耀眼的光芒,借着这丝光芒,我看见小婉的脖子上箍着一个强壮无比的胳膊,就像我们在世界大力士赛场看到的那样,粗得像你的大腿,硬得像一堆石头,上面长着硬如钢丝的体毛。
小婉的身体如同橡皮一样被拉长,拉长,几乎能听见她的骨骼在咯吱作响。
我扭转身体,想看清藏在那只胳膊后的脸,就听见砰地一声枪响,鼻翼里扑进一股芒硝燃烧的气味。
巨臂从小婉的脖子上消失了。
我瞥见小婉的玉掌上握着一支精巧的手枪,枪口正冒着青烟。
飞机加速翻滚。
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
我的身体和座椅一齐被抛到空中,砰砰砰不停地撞击着机舱板,别人的座椅靠背,胶制手提箱,旅行包,易拉罐,矿泉水瓶子,被狂风撕碎的杂志,还有飞溅的血液、口水、冰冷的眼泪,或者是别人身体的一部分。
……
所有的疼痛与恐惧都消失了,我的神经变得麻木无知。
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世界坠入无边的黑暗。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我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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