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多少离恨梦魂中(1/1)
天边一道接着一道闪电划过,森冷的光芒瞬间照亮那漆黑的门匾。门匾上是两个有些蒙尘的字:慕宅。门口檐下的两盏灯笼也不知道是没点,还是被风吹灭了。这大门口黑漆漆一片,只有那铜环折射出淡淡的光泽。
晚歌两人淋着雨跑到门口时,除了心中的悲痛还有些疑惑。门口不见挽联,也不见挂起白布,更疑惑的是,隔着大门听不到院子里有一丝哭声。
啪啪啪,接连敲了好几声,才听到脚步声赶来。
门里的人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
秋禾连忙应声道:“小北,是我们。我和小姐回来了,快开门。”门里的人显然很意外,打开一条缝确定是二人后,才把门打开。
“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眶有些湿润,腰间系着麻布。晚歌看到这,心绪全然倾塌,一切都是真的。
灵堂布置得十分简单,堂里跪着几个人。挽联才刚刚贴上去,白布也是刚挂上去。晚歌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慢慢走近灵堂。她哽咽着喊出一句:“奶奶,晚歌回来了。”
听到晚歌的声音,余氏回过头望着女儿,眼泪就如雨下。
早生华发的母亲,似乎比两年前更显老了,晚歌扑到余氏怀里放声哭了出来:“妈妈……”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委屈,一下子全都发泄出来。在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再也无需压抑自己的情绪。
余氏轻抚晚歌的背,心疼道:“我苦命的孩子,这两年一定过得很苦吧!来,给奶奶上香,让奶奶放心!”
晚歌跪在蒲团上,哭着上完香却脑子发晕浑身发烫,腿脚都不听使唤地站不起来。在大雨里淋了这么久,却没有换衣服,已经着凉了。余氏背着她去换了一身素衣,喝了一碗药。稍稍好些,披麻戴孝这才又去了灵堂。
老太太其实在中午就已经去了,奈何碰到秦家大喜之日,所以被秦家压着不准发丧。不止不准发丧,连白布挽联都不许挂,甚至不准有哭声传出去,就怕是晦气冲撞了新人。所以一直等到夜深,新人礼成入了洞房后,秦家人才把老太太过世的消息告诉晚歌。
同在六水镇,晚歌却如困在牢笼里的鸟。她无法走出那重重院落,只能靠着书信了解家人的近况。一个月前,信上都还说老太太身体康健,不知为何说去就去了。
余氏叹了一声道:“半个月前,我们才听到秦家和白家要联姻的消息。老太太心中又怒又悔,她一直都在恨自己,当初不该让你为了慕家跳进那火坑。就这样病倒了,养了半个月丝毫不见有好转。”
余氏说着又哽咽住了,她顿了顿才接着道:“直到昨天傍晚,秦三带着一帮人闯进慕家。说是明日秦二少大婚,而慕家那两株石榴树是整个六水镇最早开花的,所以要挖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动静,自然是让老太太听了去,于是……”
余氏嘤嘤哭了起来,咬着牙道:“秦家真是欺人太甚!那两株石榴树,是我和你爸爸成亲那年,他亲手种下的。老太太想阻止他们,却被推倒在地。当时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秦三一看老太太不对劲,也就没再多纠缠。带着他的一帮手下,扛着两株石榴树急忙跑了。”
晚歌不由望向那棺木中安详躺着的老太太,她一直不肯闭眼,只为了等晚歌。晚歌在她耳边轻唤一声,手拂过她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等秦家人带西医过来看时,说老太太是闹中风了,能醒来也是偏瘫了。从昨天傍晚老太太就一直是昏迷的状态,一口气吊到中午,还是没能熬过去。”余氏擦擦眼泪,忽然笑了一声,“去了也好,不用再受折磨了。”
晚歌拢着一件大衣,浑身都还在发烫,靠在母亲肩上有些晕晕沉沉。灵堂里的香烛烟雾缭绕,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回到小时候。夏天的午后,老太太抱着她坐在开满芙蓉的池塘边,给她轻轻地哼着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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