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2)
香糟虽是酒做的,但做熟了与酒的味道大大不同。常吃的人自然觉得香,给从没吃过的人尝一口,却十有八|九吃不惯。
真金歉意地向九歌说道:“这东西不知是什么做的,我似乎……吃不来。”
九歌用筷子一指那盘鱼:“这鱼你也吃不惯吗?”
“不是……只是……”真金欲待解释不是吃不惯,是实在不耐烦一根根择那细小的鱼刺——他适才拿筷子在鱼身上轻轻只一拨,就见到里头银光闪烁,横横竖竖全是小刺,因此一见生畏,已没了吃它的念头——但自己一个男子,坐在三名女子中间,这不吃那不吃,左不是又不是,实在难堪得很。因此迟疑良久,仍不知如何解释才好。讪讪地说了句什么,把筷子伸向了那笼灌汤包。
冬雪忙拦住道:“这个不是这么夹的,须得这样——”
她拿起一旁的一个小小木铲,铲了一只晶莹剔透的包子到真金碗中。
真金道声:“多谢”,低头便咬。兰芽早知九歌捉弄这位燕王,先头无伤大雅,但这灌汤包子可是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真要烫坏的,因此便要出声阻止。
谁知九歌忽然向楼下一指,惊奇道:“啊?那是谁?”
兰芽听她惊讶,自然要扭头察看,便在此时,真金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哎哟”,兰芽急忙转过头来,就见他低头捂嘴,脸上神情痛苦难当——果然烫了个狠的!
冬雪已忍不住笑出声来。九歌笑吟吟地向兰芽眨了眨眼。
杭州灌汤包子是南渡时从汴梁传去,屡经改良,滋味比起原先已自不同。但做法仍大同小异。
那包子皮薄如细瓷,上有三十二道极精致均匀的细褶。搁在笼中,状如白菊;举箸悬空,恰似灯笼。看起来十分好看,吃起来更大有学问——
所谓“灌汤”,是说内中包的乃是肉汤,而非肉馅。肉汤而能包起,因为捏制时放在皮上的乃是肉冻。包好之后隔水加热,蒸熟后肉冻自然化为鲜汤。
灌汤包里头是极热的汤,因此吃时须多加小心。须慢慢地送至口边,慢慢地咬破,伺肉汤渐凉,方可啜汤吃皮。若冒冒失失如吃寻常包子那般,必然要烫破嘴皮。
汴梁酒楼中曾流传一个笑话:说有一位性急的客人吃灌汤包子,竟烫坏了脊背。因那人是将包子高高举起,一口咬破,立时汤汁外溢,流到手掌上,又顺着高举的胳膊一直流到了脊背!
还有个传说是说一人吃灌汤包子太过性急,刚出笼的包子一口吞下,竟烫死了。
笑话不知真假,但吃这灌汤包万不可掉以轻心,却也不算夸大。真金不懂其中关窍,自然上来便着了九歌的道儿。
此时冬雪将头埋在碗底,双肩不住抖动;兰芽左顾右盼,不与真金目光相接;九歌则一脸惶急,连声只问:“没烫着罢?哎呀公子,你忒也性急,这包子可不是这个吃法……”
真金此时已知是九歌设局作弄,这一桌子菜定然都不是随意点来——不是要他吃不下去,就是要他吃不太平。
他与九歌初见之时,一直是唇枪舌剑争执不休,后来九歌知晓了他的身份,一则不屑,二则瞧在他待兰芽的份上,不愿再与他争斗,是以这一路行来,二人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今日进了临安,这是帝辇所在,数日之间,江山易手,因此各人感喟唏嘘。再加上听了那歌女凄凉悲悯的几支曲子,九歌这才生了大不平之意。她当年跟着贺夫人和兰芽在临安住过不少日子,临安的风味菜肴,她知道的委实不少。是以小二一来,她便提出点菜,那时心中便已有了计较,自忖虽不能一剑杀了他报仇,但也定要害这位“始作俑者”大大地吃番苦头。
真金本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上了这一个大当,九歌那点心思他已看得明明白白。当下便想:难得她们见我出丑,个个这般开心。我便索性装得再狼狈些,让她们出了心头这口气,也就是了。计议已定,立刻攒眉蹙额,大声叫起,见她果然大是得意。
兰芽便叫小二拿凉水来,真金喝了一大碗凉水,觉得好些,但用手摸时,知嘴角、上腭,好几处都已烫得破了皮。
他见兰芽低头吃菜,绝口不提方才之事,想起在刘郎浦时自己甘受针刺之苦,心里不免也还是有些难受。
九歌还不罢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醉虾,一边向真金道:“元公子,那死包子都能把你吃成这个样儿,这活生生的大虾,你还敢吃吗?”
真金听她相激,竟生出了自暴自弃之意,飞快地看了兰芽一眼,心下酸楚:我就是吃了这虾,立时死在你面前,你怕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罢。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得出兰芽对他一片痴心亦并非毫不动容,只是每每稍有转机,立刻想起他是仇敌,是对头,因此自行压抑,教他满腔热忱,只换来冷雨寒冰。
醉虾是拿活蹦乱跳的大虾,拿烈酒浸泡,生剥活吃。这道菜有个别名叫做“满台飞”——若不拿盖子盖住,片刻之间,一盆活虾就能跳得满桌满地。
这菜说来有些残忍,因此兰芽皱着眉头,看也不看。但鲜虾活吃,味道却是极美,因此九歌一头跟真金说话,一头吃得酣畅淋漓。
真金虽没见过这般奇特的吃法,但见九歌手拿口咬,都是小心翼翼,立刻明白虾虽醉倒,气力犹在,一个不小心,定要受伤。
他心中不快,也不说话,拿起一只虾来,用力一扯,便将虾壳扯下,在作料中一涮,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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