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热血祭南山八(1/2)
有恒道长心头一震,双唇微抖,也缓缓地闭上双眼,回道:“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这一问一答,牵扯出南山派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南山盗宗历代宗主均负责与宫中大内侍卫共同看守《南山赋》上阙。大兴三年,前任盗宗宗主狄远以“里通外国”之罪名,被皇帝秘密处以满门抄斩。上及八十老母,下至襁褓婴儿,全家二十余口,只有狄远妻子一人逃出。那时,狄远妻子正身怀六甲。她几经磨难,终于逃回南山,生下一子,便是子师。
子师长了三十年,从不知自己为何没有父亲。每次一问,母亲便面露哀愁。懂事如他,渐渐地便不再问了。他也多次想问师父,可见其他师兄弟均是无父无母之人,自己有母亲在身边,已是比他人强出不少,是以,他这嘴怎么也张不开。三十载没有人提起这事,大家渐渐地都要忘却了。
春去秋来、草木荣枯,一晃经年。有恒道长万万没有想到,子师会在此时问这个问题。曾经,他为这个问题准备了很多答案。子师三岁时,他可以回答:你父亲在天上做神仙;子师十岁时,他可以回答,你父亲在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他甚至可以在子师十五岁时告诉他:你父亲已经死了,但他是个英雄,虽死犹荣。他是你的骄傲!但现在,他却不能再骗子师。
狄远被定罪下狱之时,他正在夏口附近。听闻此事,便似晴天霹雳一般。他日夜兼程赶至建康。本想以一己之力去劫狱,救出狄远。
岂知他杀到牢门之后,狄远却隔着地牢铁栅,对有恒道长说道:“苍天可鉴,我狄远一生忠君爱民。不想今日被奸佞所害,含冤入狱。鞑虏未驱、大业未竟,此时就死,我实不甘心!可我却不能逃。南山派乃社稷股肱,与朝廷同气连枝。我一逃,势必连累恩师和南山派众兄弟。眼见就是我晋室内的萧墙之祸。北方胡虏虎视眈眈,正苦无良机,我们岂能授之以柄?我死不足惜,如今,唯求师兄一事!”
听到此,有恒道长已是泪如雨下。同门二十载,眼见师弟身蒙不白之冤,就要阴阳两隔,如何能不痛!他当时正值血气方刚之年,提剑就要斩断铁锁,救出狄远。却不想狄远按住自己死穴,以死相逼。
有恒道长扔掉佩剑,抱头蹲地,嚎啕大哭。一众狱卒见此情景尽皆震愕,提刃不前。只听狄远又道:“我狄远一家皆被杀害,只剩我妻,如今已怀胎七月,请师兄救出。那是我狄家唯一的骨血,请师兄为我保全。”说到此处,狄远跪在牢里,向有恒道长磕了三个头,又道:“如是男孩,只教他上阵杀敌,莫要再来这尔虞我诈之地!”说罢,他隔着牢门,伸手抢到有恒道长佩剑,朝颈中划去。一代英杰,就此死在牢中!
狄远平日为人,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赴国家之难,众人均以其有国士之风。不想今日却是如此下场。狱卒及赶来的军士,虽职责所在,但他们往日里听狄远其言、观狄远其行,不免为他深深惋惜。没人相信狄远会“里通外国”,奈何皇命难违!
有恒道长悲痛之余,竭力救出狄远遗孀。为躲避追兵,取道水路,将其送回南山。
子师成年后,武功、人品皆属上乘,更为难得的是,他天生机敏,思维缜密,行事谨慎,承继盗宗最为合适。有恒道长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狄远师弟的临终嘱托。只是家事为小、国事为大。守护《南山赋》比任何事都重要!
个中曲折,有恒道长曾想过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子师。一则是怕他耽于父仇,无法专心尽职。再则,也是出于天下一般父母对孩子的爱护:如能心无挂碍地过生活,又有谁愿意孩子生活在复杂的情绪之中呢?如是这般,便就将此事搁置了下去。
岩壁上泉水滴答,一下又一下,节奏均匀。石室里静得呼吸可闻。有恒道长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似想将它攥出水来,半晌说道:“你既已知晓了,便该明白,你父乃是忠义之士。他心怀大义,蒙冤不逃,以死明志。他的牺牲,实是‘重于泰山’!”
“哈哈哈……哈哈哈……”子师闻言一阵大笑,他身躯颤抖,脚下踉跄,笑声中说不尽的凄惨与悲凉,直笑得在座之人毛骨悚然、心惊胆跳。笑到最后,子师弯腰扶膝,两行热泪涌出眼眶,笑声变成了哭声,说道:“若是我父在天有灵,知道三十年后,他的儿子会重蹈他的覆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选择以死明志!”
有恒道长与子蒙听到子师所言,均是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啊”地一声,惊得张大了嘴巴。
子师站直身子,撩起袖口想抹去眼泪,却是越抹越多。两个多月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受着内心的苦痛煎熬,全凭一口气撑着才走到今天。如今,大幕该揭晓了!
子师自胸口掏出一块细花碎布,递与有恒道长,问道:“师父,您可还记得此物?”
有恒道长接过碎步,细看之下,不禁一颤。他摩挲良久,轻声回道:“记得,这是你出生之时,我送与你母亲的,作为你襁褓之用。”
子师道:“我母临终之时,让我亲手将此物交与你。她让我问问你,我狄家可对得起南山派,可对得起司马一族?”
有恒道长一时目瞪口呆。他在子师赴建康履职之时,将其母安置在夏口。比起南山,夏口距建康稍近,子师可以时时尽孝。又不至于太近。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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