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暴将至(1/2)
“拉扎乞罗六年,五月十六日,奎安号自驶出白鸟岬已经七天了,距到达托托儿岛还有十天航程。”
一只健康有力的手拿着芦杆笔,在案头盛着黑墨的石台中蘸了蘸,继续在面前的莎草纸上写下一段弯弯曲曲的文字。
“但是不知道为何,自登船以来心底便浮现的那份不安近日愈发强烈,这或许是海神对我的暗示?”
“伟大的奥索拉,我是否真的不应该上这艘船?”
手的主人将纸卷起,半弯身体,打开钉在墙上的木柜,把它塞了进去。同时他扯出一块亚麻布,收拾干净了案头的石台和芦杆笔,防止奎安号在海面颠簸的时候,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日六更将末,掌管黑夜的诺菲斯即将拉上的幕布,”带着沉静底色的男音渐渐泛起了活泼,“我也该出去看看了。”
简单鞣制过的皮革制造成的鞋底与船面的木板相接触,露出的脚趾传来冰凉的感觉,木墙外隐约响起的呼声透入舱室内,消减了些许的烦闷。
“吱呀”
木门被推开,半个身体已经沉入海面的橘红色夕阳将暖色的光线照在青年的身上,短袍外裸露的精壮臂膀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箔,闪闪发光。
青年长长的影子蔓延进门内,投射在各种用具上,显得弯弯曲曲。
“阿莱曼”一名蓄着黑色短须,鼻梁略高的中年男子穿着与青年相同样式的亚麻布短袍,嘴角挂着笑容,向青年走了过来。
“欢乐与宴饮之神的宠儿,在我船上的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如果我有幸可以见到第三首宴饮之歌的诞生,那就再好不过了。”
“努比斯大叔,”阿莱曼关上舱门,咸腥味的海风掠过甲板,使得他手臂上细小的汗毛向着船首倾斜,“在充斥着奴隶味道的运奴船上,怎能有宴饮的欢乐?”
“这些不能承受神之恩泽的异邦人,令我丧失了创作的兴趣。”
“真是令人懊恼,”努比斯赤脚踩在褐色的甲板上,走近阿莱曼身前,有力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那十几名戴着镣铐,跪坐在船尾甲板上,默默祷告的奴隶,轻笑着,“不过虽然我们伟大的乔苏埃不喜欢他们异信的灵魂,但他们还是可以从托托儿岛换回些家主喜欢的东西的。”
“让我想想,嗯,是两匹来自遥远的高索山脉的乌兹马,还是三副由阿尔瓦拉多城的匠师亲手打造的结实盔甲?”
阿莱曼摇了摇头,伸出手扶正黑色的短发上插着一支赭红色羽毛的皮帽,向着船尾走了过去。
努比斯微微张口,欲言又止,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很快黯淡下去,只是原本挺拔的身体忽然莫名显得佝偻。他最后看了一眼阿莱曼的背影,似乎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转身走了几步,毫不犹豫地从一个黑洞洞的舷梯口钻了进去,亚麻布的衣角乘着海风在外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即隐没不见。
“万物的终结即将到来,神灵将以不灭的罪火灼烧污秽的世界,那信仰的将得到新生,那不信的将在火焰中终日哀嚎,罪孽燃尽之时,化为灰烬。”
十三名脸色憔悴,衣衫破旧的奴隶,跪在船尾,头颅低垂,默默祷告着。
“加勒勒,”身着亚麻布贴身短袍,手中持着铜制短剑,看守着奴隶们的四名健壮黑发青年,见到阿莱曼走过来,纷纷以左手贴胸,微躬行礼,“战士持剑,不能以右手行礼,请您见谅。”
“诸位战士,”阿莱曼面无表情,“免去尊称,呼我之名即可。”
“是,阿莱曼大人。”战士们应声,又恢复了挺拔的身姿。
阿莱曼从一群奴隶身旁走过,最终停在船尾的木栏杆旁,瞥了一眼依旧在祷告的奴隶们,语气莫名,“万物的终结?托雷戈人的子孙们,沉默的羔羊们,在万物的终结之前,你们首先迎来的,恐怕是自己的终结吧?”
“这样的终结,你们还会迎来新生吗?”
十三名奴隶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祈祷的话语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有几滴汗珠从他们的额头滑落,落到略显潮湿的甲板上。
“你们的神灵,需要的是这样一群懦弱无助,只会寻求庇护的羔羊吗?”
阿莱曼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入海平面以下,看着群星逐渐浮现在夜空,在自己瞳孔的倒影中闪烁着。
“我们奈鲁亚人的诺菲斯来了,那么,你们的萨拉奎伊曼呢?”
“异信的罪徒!”跪坐的奴隶中,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青年猛然抬起瘦削的脸颊,盯着阿莱曼,双眼布满血丝,声嘶力竭,“不怀敬畏于神,你死后的灵魂必将被灼烧无数个日日夜夜,永受灼魂之刑!”
“闭嘴!”
一名持剑的战士上前,一脚踹翻怒吼的奴隶,然后又退了回去。
青年奴隶捂着肚子,“呜呜”叫着,带起的锁链拖在甲板上,“哗啦啦”直响,混杂着行船带起的海水涛声,好像临死前的呻吟。
“罪徒?”
阿莱曼轻笑,对着奴隶们说,“若是在异神眼中,不信的便是罪徒,那么倘若什么都不信,又作如何?”
甲板上死一般地沉寂下来,连那四名持剑的战士,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一名神眷的加勒勒口中说出的,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阿莱曼好像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背对他们,凝视夜空,健康的、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不似凡人的神色,像哭,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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