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朔城驿老街坊(1/4)
西北凉州边缘,有座城镇名叫朔城。
这朔城本是一座小小的驿站,但因其地理位置绝佳,从中原往西北的丝绸陶瓷商路,和从西南滇蜀地往北的茶叶商路,都汇集于朔城驿。出朔城再向西走五十里,便是大雍国的西北雄关落雁口,穿过落雁口,就是绵延数千里的漫漫黄砂。沙海对岸,则是西北赤胡国之地。
如今大雍国国势鼎盛,赤胡虽有心南侵,却又畏惧大雍国驻扎在西北边陲的百万雄兵。几代胡王励精图治,但依旧没有打破大雍江山的把握,故而只能固守于西北苦寒之地,等待着大雍气运由盛转衰,王朝更替的时机。
征伐江山是帝王的游戏,而胡汉贸易却是老百姓的生计,无论大雍与赤胡两国是战是和,行走于大漠商路上的马队从未中断过。无论是赤胡国的缠头行商还是大雍国马帮商贾,都似乎对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漠不关心。哪怕是在胡汉之间战火纷飞年代,两国或许会把弓箭对准前来游说的使者,但只要是做本份生意的商队,从来都是任其平平安安的通关而过,极少有连商队都拒之城门外的举动。有时两*队摆明车马,在荒漠中杀得擂鼓震天响,可在那仅仅百里之外的商道上,马驼队行走时发出铜铃叮当声,依旧是慢悠悠的分毫不乱。
在荒凉的西北大漠上,沿着同一条商路来回穿行了千千万万年,那商队行脚铜铃的节奏,始终亘古未变。
到了如今,赤胡吞并了西北荒漠之外的众多部落,国势蒸蒸日上。而大雍国坐拥九州丰饶之地,更是歌舞升平。两国之间的贸易越来越繁荣,每天有一两支商队进出落雁口。久而久之,朔城就成了一座有万余口人繁衍生息的边塞重镇。原本的朔城驿,现在却是胡汉贸易的第一站,许多商队不愿远涉,便在朔城完成物品的交易,赤胡国的行商拖着满满的丝绸、瓷器和茶砖折返西北胡地,而中原行商则带着香料或是金银,返回家乡,盘算着下一趟的走商。
进出朔城的人川流不息,长留在这里生活的人,也是来自五湖四海。江湖上的人说,朔城藏龙卧虎,但朔城里的人却活得怡然自乐。
供商队歇息补给的驿站已经挪到了朔城西,商队大多在那边停留,接受大雍军士的盘查和护卫。而朔城东的老街区,却是一片中原繁华的缩影。
人在朔城老街中走,很难发觉自己是在西北大漠的边缘城镇中,倒似恍然闯入了一处世外桃源。这里红花柳绿、鸟雀啁啾,青石道、琉璃瓦、彩绸宫灯,端得是好一派锦绣气相。有贩卖天下杂货的商馆、有赤柱雕檐的酒楼、有布置得好似苏州园林的客栈、有莺燕群集的脂粉园子、还有供富商们一掷千金的赌坊,种种去处一应俱全,就是与中原大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朔城东老街是豪商巨贾们玩乐销金的地方,也是江湖豪侠们流连的乐土。
“司马三爷,人们都说你这朔城里龙蛇混杂,我原本是不以为然的。区区边塞小城,何以让江湖豪客驻足?可如今到了这里一看,才知道西北朔城果然名不虚传哪!”
说话这人穿一身灰裘夹袄,年逾不惑,面上的线条如刀斧雕凿,颌下蓄着短须,一对颧骨高高耸起,两眼中精光毕现。他握着酒杯的右手干燥而稳定,虎口处一圈尽是厚厚的茧皮,有口铁钉铜鞘的二尺直刀横在桌上,他的左手始终按在刀鞘上,似乎随时准备拔刀而起,与人厮杀。且看这人坐着饮酒,背脊却挺得笔直,屁股与木凳似沾似不沾,手中有刀,人也如刀,放出一股子毫不掩饰的锐气。
坐在这刀客对面的,是一位身穿鹅黄色松纹锦缎斜襟短褂的中年人,模样生得颇为富态,脸上露出矜持而带着三分骄傲的笑意,他手拈着酒杯,指头上一枚龙眼大的祖母绿戒指煞是惹眼。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件湖蓝色的绸缎英雄大氅。莫看这年轻人低眉顺眼,侍立在富态中年人身后恭恭敬敬,但他一对太阳穴高高的鼓起,一呼一吸之间气脉深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年轻人乃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这被人叫做“司马三爷”的富态中年人对那刀客举杯一邀,笑问道:“汪大侠目光如炬,可看出了些什么来?”
对面这位姓汪的刀客抿了一口小酒,拿眼一瞟司马三爷身后的年轻人道:“你身后这娃娃,练的是天山派的气功吧?听他呼吸滚滚如雷,已是破开了阳关,气脉通达百窍,如此内家高手却给你当个马夫书童,司马三爷好大的派头。”
司马三爷一笑,不置可否。他身后那年轻人把头垂得更低了,略略又退开了半步。
姓汪的刀客转头望向窗外,老街南头的墙根儿下,有个挑担卖热汤面的佝偻老头儿。有人走过去,扔下三个大钱,这老头儿就乐呵呵得忙活了起来。只见他抄起一团揉好的白面,也不用刮刀,只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扫过面团,那削下来的面条儿,根根六寸长,形似柳叶,划过一道弧线,接踵落进沸滚的汤锅里,正是“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
只是这老头出的并不是刀,而是手指,看他指尖并没有留着指甲,但以一根手指头削面,竟比刮刀还要爽利。七七四十九跟面条落进了汤锅,老头儿拿起一柄大铜勺搅了搅,面条在滚水中一汆,根根好似半透明的白玉小鱼儿,片刻之后盛入大海碗中,升起一团热腾腾的水汽。
满满一勺用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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