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 小官家自比汉献帝 老忠臣跪地侍君子(1/2)
看着赵元俨面上生了窘迫,赵祯才能稍做从容:“皇叔何必动怒,朕仍在朝堂上坐着,此等喊打喊杀,岂能准许了你?人,是断不能让皇叔去动的,事,也确实掰扯不清...”
他心中已备好了如何应对,正自说着,哪知仍是被赵元俨无礼打断:“怎会不清?臣正是因对陛下进忠,才疏于家教,对陛下的劝诫可是一片...”
话音未落,赵祯突然开口高声问道:“皇叔的意思,这是赖朕耽误了你教子的时辰?”
这次轮到赵元俨微怔,他只沉住气思量:“儿皇帝此时怫郁已起,若就此恭顺下去,倒显得我色厉内荏。”于是复端出居傲不下的派头应道:“臣不敢邀功,但陛下既懂得臣苦心一片,为着江山社稷,便快些下诏,莫再耽搁。”
赵祯才用凉茶压下去了胆颤,听他这般的不依不饶,怒火终是被激起。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已将手中茶盏掷到赵元俨面前,‘喀嚓’摔个稀碎,指着他咬牙喝道:“尊你一声八皇叔,并不是叫你官家陛下皇帝天子!你当朕是早年的汉献帝,还是晚年的齐桓公!”他话在此处顿了一顿,本打算说“你该是等不及挟天子了”,却还是忍住,改称:“只能由着你在朕面前放肆撒顽!”
殿中众人见他这是被激得急眼,又自他得位以来,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胆子小些的早已跪下,别的看有人跪了,也赶紧跟着跪。
赵元俨回首看着身后已跪倒一片,亦只得跪地拱手道:“陛下,自古明君怒是为苍生,庸君怒是为帝位,陛下本是明君,如何能将谏作谗,无端发怒?”
“孟王爷说得对。”蔡齐不咸不淡飘来一句,“先古神农氏夺有熊氏的权,黄帝叹:‘执斧不伐,贼人将来’,可见自古宗室兄弟中贼人也未必就少。陛下既是当今明君,是时候辨辨忠奸,认清何人对苍生有利,何人无端生事,对苍生无利了。”
二人嘴上针锋相对,看着难分上下,但赵祯知道,似现下赵元俨如此咄咄逼人,偌大殿中,四品以上竟没几个愿意出来反驳;蔡齐势单力薄,纵说着维护君主的话,满堂元老却找不到谁来撑腰。这是人心散乱的预兆,君臣失度的影子。
赵祯捺下脾性,尽力沉着对殿中问:“这朝堂是从何时起,朕要花如此力气去分辨孰真殊假?你们这些跪着的,平时许多自诩肱骨之臣,绝不轻易曲膝。而今虽在地上,但心中想得,究竟是埋怨是愧疚,朕亦不得而知。好比八皇叔说近两个月来诸般恶事,皆与朋党无关...”
说着,赵祯‘腾’的站起身,冷笑道:“可怎会无关?你们该比朕清楚的多!”
讲罢,居高临下瞪了这班朝臣一眼,拂袖而去。
朱衍匆匆忙忙宣:“中书公事具闻,殿内已无事。”然后紧跟在赵祯后面送他。
殿中人人屏息噤声,气氛好似凝滞冻结,个个面露惨灰。独赵元俨站起身,俯视着蔡齐道:“蔡大人,已经下朝,何苦在这儿继续演着忠臣戏码。”
蔡齐本不愿搭理,可还得闷哼一声:“下官不能尽责直谏,还要等着陛下的发落,且身为人臣,便只有夙夜不寐,以侍君子,没下朝一说。孟王原不是有君子之名在外,为何不懂得这道理?哼,想是真假已无庸赘述。”
“那蔡大人便在此地,逐条分辨真假,慢慢候着陛下抬举你,这新官安安稳稳的坐好罢!”赵元俨丢下一句,昂首离开。
赵祯从垂拱殿出来,带着周成奉阎文应疾步往文德殿走。
他吩咐周成奉,文德殿内不能留人,有事再传。周成奉唱个诺,赶紧一步去支开那些内侍宫女,瞥见一些尖利的物什,自作主张挪开些,为不叫他碰着。接着听到脚步声,便开门迎赵祯入内,把阎文应堵在外面,再将门拦上,与这几个知道内情的守在门口。
赵祯面色苍白,扶着榻几坐下,粗着气,闭着眼,目中眩晕难消散,血中酸麻涌上头。
“混账!”赵祯朝榻上一拳捶下,压着嗓子低声喝道。他咬牙切齿,几欲命人杀了赵元俨,却碍着方才闹的这一出,得保他的性命,此时他倘或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谁都会赖到自己头上。且赵元俨威名在外,纵是契丹夷狄,也都给他面子,轻易动不得。
“这厮定然是算好了的!”他在心中暗骂,“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老贼真乃相鼠矣!”赵祯又砸了一拳在榻面。“胡不遄死,胡不遄死!”殿外尽是冬日寒阳,殿内全似阴翳冰凉。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在众目睽睽被逼到墙角,丢了脸面事小,方才若没有蔡齐顶着,怕就真随了赵元俨的愿,书写一诏答应了。
他揉压着太阳穴,后怕得紧,日里总说杨太后在朝中有些根基,孰料已勾结了赵元俨。看着方才的架势,年迈之臣被她收买了的不下五成,她这是何时下的手,倒似绿毒腐铁,无声无嗅。赵祯琢磨着,前阵子在寿昌殿设宴也是白设了,吕夷简今日说话也不痛不痒,独这个蔡齐尚可一用,可惜人小势微,言不能服众。
“一群半截入九泉的猖狂老贼,是想掀起什么波澜!”赵祯挥手将榻几掀翻,叮铃咣啷台屏香炉香灰洒落一地,“周成奉!”
“奴婢在。”周成奉听到里面召唤,赶忙进屋回话。
“去传蔡齐面圣。”他说着忽觉嗓子嘶哑烦躁如火燎,补了句,“给朕备茶。”
周成奉躬身回道:“陛下,方才朱衍说蔡大人还在前殿里头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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