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2)
—吴校长被堵住了,翻了翻眼皮,将右手背在左手掌上一击,“好好好,要是中了省状元,奖励十万,就这么定了!但其他几种奖励办法不变,可以了吧?”
田晓岚的父亲这才勉强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吴校长说:“老田,有些事情我们先说断后不乱;要是别的学校从你们手里把她挖走了,你可要付违约金啊。这个我们是要签合同的。”言毕,吴校长摸出了一张早就拟定好的合同,合同上唯一空出来的地方,就是奖励数目和签名。
田晓岚的父亲拿过去看了好多遍,说:“我希望学校能预付三两万块。别的事你们放心,我田茂福是讲信用的。”
对这个要求,吴校长竟一点也没拒绝。看来他早就想到了,不然他把罗会计带来干什么?吴校长亲自往合同书上添上这一款,罗会计也从坤包里往外摸钱的时候,林少平进厕所去了。他刚刚进去,老马主任也挤了进去。厕所很小,林少平便贴墙站着,让主任先方便。老马主任边撒尿边说:“狗日的,家有贤才就这么霸气,难怪家长们都把自家孩子往死里逼!”由于坐在那里当木桩当得太久,老马主任的嗓子有点嘶哑,样子也有点不高兴。林少平哼了一声,问:“这么大的一条鱼,是咋从凤凰县中那个池子里捞出来的?”老马主任这才又得意起来,手向下一钩。林少平低了头,老马主任这才对着他的耳孔说,“我们在凤凰县中养了一个线人,这事你知道就是了,绝不能外传!你也不要问那个人是谁,这个我不会说的,这是绝密——唉,今冬我老马这教务主任也该让位给你们年轻人了……”
林少平吃惊地“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但他心里有话。他心里的话是对侯健虞说的:“老侯啊,你在捕蝉,黄雀在捕你呀!”
老马主任出去了,林少平也出去了。他忘记了解手。
上午第四节课是林少平班上的自习课,他把田晓岚领进教室的时候,吴校长、老马主任和田晓岚的父母亲都跟了来。教室靠后门边已新添了一套桌椅,但并非意味着田晓岚就必须坐在那里,她愿意坐哪个位子,由她自己选,她选中哪里,哪里的同学就得让。同学们都不认识田晓岚,但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田晓岚本人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她父亲走进教室,东瞅西望的,还虚着眼睛吊墨线。他看中了正中一个位子。教室里坐了七、八十人,十分拥挤,他侧身挤到那个位子旁边,将桌面敲了敲。吴校长在外面说,“好吧,就坐那里吧,张鹏程让一让吧。”吴校长很有些怜惜,因为这黎黑男生也非常优秀,特别是他曾独得市中学生校运会10000米马拉松比赛第5名……也是这年春百花市中第一个走出去的优秀航空生——此是后话暂不提;这吴校长这么一说,张鹏程立即站了起来,一言不发,低头腾书桌。
这时候,林少平的心里尖锐地痛了一下。当张鹏程去了后门边,田晓岚坐上了张鹏程的位子,吴校长、老马主任和田晓岚的父母也都已离去,林少平才站到讲台上去,给大家介绍这个新来的同学。大家对田晓岚都是有所耳闻的,带着复杂的情绪望她一眼,又埋下头做上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林少平把这间他熟悉透了的教室反反复复地审视,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都觉得教室正中是一块疤。他走到张鹏程身边,说:“你也选个位子,你选中哪里,林老师就把你安在哪里。”他的声音那么大,全班都听到了,他甚至都没有想一想,要是张鹏程说我要回我原来的地方,他该如何处理?他能够让田晓岚让位吗?别说真的叫她让位,只要有这么个意思,她父亲知道了,也会把宝贝女儿带走——他林少平就是江州一中的罪人。其实,林少平敢那么问张鹏程,是因为他心里有数,他不需要想,就知道张鹏程不会提任何要求。这农村娃儿,别看长着一张黑沉沉的包公脸,内心细致得好些女孩儿都比不上。虽然林少平高三才接手教他,但很早就知道这个学生,他父母都是农村进城的某矿工建筑工程普通劳动者——俗语说的钢筋泥瓦工。当年市百花中学有一幢三层楼高的建筑就是他们一手承建装修的,张鹏程还在优秀教师田晓月所教的初小时,林少平就经常在村矿工工地上看到他,那时候他就常常代父亲睡在简陋的工棚里守材料,矿工工棚里潮湿、黑糊糊的,他的脸孔也总是黑糊糊的。后来,他来市一中读书了,搬迁他父母建筑装修的校舍的教职员工他都认识,即便不知道姓啥,也是老远打招呼。
张鹏程或许听出林老师不仅是在为他抱不平,而且是可怜他(毕竟林少平也是农村走出来的教师)。便抬起头,带几分故作的轻松说:“林老师,我就坐在这里,这里能吹到风,很安逸!”
林少平没有再说什么,心里酸酸地出去了……
正午夏日的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有人在矿区基建工地上放开嗓门儿粗犷地歌唱,歌词是这样填写的:
她的脚步长长呵,长长/
那是她丈量家乡黑土地的量绳吗/
她的头发长长呵,长长/
那是她梳理家乡黑土地的长风吗/
她的歌声长长呵,长长/
飘满生她养她的家乡黑土地/
她的眼眸恍若夜空中的星子晶晶亮亮/
她的爱长长呵,长长/
象月光下家乡的清泉滋润你焦渴的心田/
深情的乡女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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