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女初成(1/2)

水蓝衣裙的纤细女子一路低垂螓首随着出寺的人流飘然出了寺院正门，跨过门槛便以整理衣裙和打理辫梢的动作不着声色地察看周围的情状，香客们进进出出、一切如常，那骇人的“冷面修罗”似乎突然人间蒸发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齐暗自庆幸，想必就算他已然醒悟，也是在众多香客中找寻与她身形相似的少年，却没想到自己竟在他眼皮底下换回女儿装逃之夭夭吧！

她环顾四周，辨清方向便沿着寺前的大道径直往城北而去。她走得步履轻巧无声，但频率却极快，几乎是小跑着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泰来客栈的方向。

她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大街转角，一双深沉的凤眸正追随着她的背影，那目光含着的情绪极其复杂，带着些许迷惑与茫然，又有真切的眷恋和怀念……

那双凤眸的主人直到那道与自己镌刻在心底的影子重合的倩影消失在下一个街角，他才憾然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细密的长睫，清长一叹，缓缓的气息却沉重地压在听者的心头，饱含了说不清道不明、求而不得的哀伤。

思齐一路心有所系，很不应该地没有注意到，本来平静如常的街道因为她的经过而变得“鸡飞狗跳”！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透红的姣美面颜正像一朵春风里灿烂清媚、娇嫩无知的新绽桃花。

……

“你这死鬼，一双贼眼看哪呢？”一只五个指甲都涂着艳红寇丹的褐色肥手迅猛地伸出来，揪住正盯着街边少女看得入神的男人的耳朵。

“哎哟哎哟！”男人叫得万分凄惨，两眼却依旧半眯着，贪婪地胶着在水蓝衣裙的少女身上。

……

“这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我怎么都没见过的，莫不是个小仙女？”包子铺老板娘正收拾着竹蒸笼，却见水灵少女从铺前穿过，清眸笑意微微地在自家蒸笼上流转后径直小跑开了去，透过蒸笼犹自冒着的白色蒸汽望去，她微微愣神后侧首问自家相公。

谁知自家“包”公抬眼看了一眼已离去少女纤细的侧影，粗噶声音喃喃道：“有什么好看的啊？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就是腰身还不错，挺细的……”

思齐快步走到一个插着揽客彩旗的路边大石墩前，抬眼一望－－果然是“泰来客栈”。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在胸口下不安跃动的心，无声在心里嘀咕着安慰自己：“五哥，我来了，希望你一切安好！也希望你能如从前一样轻唤我‘思齐’，然后就一切如前，你不生气来，我也不气！”

走进客栈门口的少女眯着眼眸笑得轻灵，正在“啪啦啪啦”打着算盘珠的掌柜抬起头来，赶紧叫住了她：“这位女客官……”　见她转首，一张清清透透的芙蓉面突然展现在眼前，顿时两眼发直地一呆。

“我找人！”少女瞟了一眼他，却不理会，径直向天字号上房方向去。

“天字号的客人已经结账退房了！”掌柜眨眨眼睛，缓过神来，把手伸进抽屉中翻找，“倒是留了个字条，说是有人来找再给！”

见掌柜慢腾腾地翻找，思齐一心急，单手一撑翻进柜台，从被她惊吓到的掌柜手指缝里抽过字条。她匆匆扫了一眼，随即双眼瞪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

薄薄的纸条在她掌心随着五指的捏紧揉作一团，思齐有点呆愣地慢慢爬过柜台，挪到客栈门口，本来灿烂的午后阳光此时好刺眼，刺得她想放肆流泪：

好个“今日一别，各奔南北，待得事毕，来日再会！”

什么样的事能让五哥这样离开？

他的笔迹沉稳并不散乱，显然不是在混乱中匆忙写下的，更像是深思熟虑后才动笔的，那他是不是厌弃自己一而再地不辞而别，所以就斟酌了这样的字句然后悄然离开了？

思齐突然既气愤又悔恨，他不打算兑现承诺送自己回乾京了？也是，今日她负气地不辞而别肯定让他对自己这个“任性大小姐”失望至极。

可是，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今早蹲在城门口啃包子的时候，除了在等城门开启，更多是想等……想等他来找她，在她耳边亲口告诉她，之所以昨晚会生气，之所以今早会急匆匆地来找她，是因为他很担心她，很在乎她。

他那么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负气会独自回乾京！

思齐失态地又在客栈门口的石墩上坐了下来，昨晚是疲累地瘫坐，今天却是失神地呆坐。客栈前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眼光、放缓的脚步统统被她忽略，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浮浮沉沉。

当少女浑身笼罩着哀伤的阴影地坐在石墩上的时候，客栈对面茶楼上的雅室里，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推案起身，却被另一个男子拉住衣襟，他斜着眼睛回首睨了一眼坐在石墩上的少女，冷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成大事者，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挑起长眉，眼含戏谑道：“这可是今早你自己说的，我也觉得若是趁这个机会断个明明白白，倒省了日后多少冤枉的纠缠！”

黑衣男子沉默垂眸，羽睫轻颤半晌，终启薄唇向雅室一角道：“你们跟着她，要确保她安全回乾京孟府……”

随后，他侧首望向蜷着的水蓝色小小身影，眼光复杂，半句话被压在喉中：

“若出意外，我百死莫赎！”

－－－－－－题外话－－－－－－

“存稿精灵”（迷惑眨眼）：云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