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2)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人生的许多证悟都是在长途旅行的交通工具上悟得的。穿山越岭，摇摇晃晃的小火车上，飞驰而来的前路，转瞬即逝的过往。划破天际，乘云翱翔的飞机上，软绵绵的白云间流淌着明媚的霞光。安静地刚刚好，明暗也刚刚好。萧然就是在这刚刚好的飞行中，做起了一个长长的梦。

从万恶的资本主义飞到和谐美好的共产主义的怀抱，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够萧然把她那二十来年的人生颠来倒去地翻个底儿朝天了。然而在梦里，她来来回回穿梭在人群中，异国他乡的街头人影憧憧，一幅幅都是浓眉大眼、五官分明的面孔。她在这人群里追着一束光，她知道那一片白茫茫里有她遗失了的人，可是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人的样子。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萧然奋力的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一步不停地走着，走到汗流浃背也走不到头。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喊得她甚至觉得嗓子都开始犯疼了，但回应她的只有迷茫茫无边无垠的寂静。‘等一等，求求你等等我。快一点，我要再快一点’。

她终于逼近了那一圈霞光，前方若隐若现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清瘦白皙却指节分明，好像轻轻触碰到脸颊就要荡漾开一片红晕。她奋力地往前够着去抓那双手，前面的人却好像不明白身后人的追赶，迈开大步兀自潇洒地往前走着。萧然够啊够，够啊够，终于够到一点指头尖尖，冰冰凉凉却触的心头一阵酥酥麻麻，像千万只欢乐的小蚂蚁细细簌簌地爬开。

萧然还没从这绵延不绝的细小水波中回过神来，就被那只手反手抓住。萧然这才知道，这样清瘦的手却可以有这般大的力气，攥地她手发白，骨头咔咔作响，好像随时要四分五裂。她还没来的抬头看那人的脸，身体已经先一步的想要挣脱。却不料对方好似感受到她欲抽身而去的潜意识，刚才还紧握的手已经电光火石之间抽走，转眼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萧然急急忙抬起头，却连对方的一个衣角都没有看到。

她趔趄着向前，温热的泪盈满了眼眶，没来由的一股怅然若失缠绕在心头，她知道她再也追不上那个人了。“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连手心触感都没好好的记住，叫我在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里如何去寻你？”　一念及此，萧然便再也忍不住的放声恸哭起来，好像要把这么些年漂泊异乡的辛酸无奈，都和着眼泪抛在这恼人的梦里。

原本寂静地让人发慌的天地里，回荡的都是萧然抽抽耶耶的哭声。她边哭边走，边走边哭，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诉不尽的委屈。或许是因为透着盈盈的泪水，前面刺眼的一大片白光也变得波光粼粼，细细碎碎的。从那破碎的光影里，一个少年踩着单车，一条长腿斜撑着地面，回过头来给了萧然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笑得那样明目张胆、无忧无忌，好像任谁看了都该和他一起畅快开怀。

那是谁呢？萧然思索着，那可不是年少时的高劲吗，那个呼风唤雨，叱诧风云，俘获万千少女芳心的高劲啊。他冲她挥着手，呼喊着，可是萧然除了自己的哽咽什么都听不到。“你说什么？”　萧然用力地喊着，但是对方好像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萧然仔细辨认着他的嘴型，却又蒙胧胧看不真切。“看他的手势，应该是要我跟过去吧。”　萧然心里想着，便跟了上去。高劲见她走过来，便也慢悠悠往前骑着。

萧然一脚踏进那片光里，高劲旁边那个眉头轻锁的男孩子是谁？他一双带风的桃花眼微微笑着看向萧然，萧然却从那微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哀伤，那哀伤像是晶莹剔透的蚕丝，又细又轻，荡在流转的眼波里那么的难以察觉。那蚕丝盘绕着盘绕着就是不肯散去，以至于那本该魅惑众生的眼，竟让萧然生出了一份怜惜。她心疼着对方，竟然连哭也忘了。

“徐闵仁，快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心，好好的，没心没肺的笑一笑。”　她低低地说着，冲着徐闵仁咧开嘴，好像要给他做个示范，却忘了自己刚刚大哭过一场，鼻涕眼泪还没来得及擦，两个眼睛微肿，笑起来更是成了一条线。只看到徐闵仁同学微微弯了弯腰，眉心舒展开来，眼角和嘴角一起上扬，露出少年人才有的意气风发。随即又徐闵仁同学轻轻摇了摇头，好像在说萧然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但就是这比哭还难看的强颜欢笑，像一颗温暖的藤爬到他心里，在冰天雪地里生长着，让那片荒原也有了一点点绿色。

徐闵仁转过身去，一双长腿迈开来，刚刚好和慢悠悠骑着车的高劲保持统一步伐。旁边那个背着个，扎着马尾，跑着追上他们的背影，不是苗苗还能是谁？还有蒋楠，方渠，徐辉...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好像再没意识到身后的萧然。萧然纳闷地想着　“他们怎么都在一起？他们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带上我？为什么他们都看起来那么的开心？”　她三分迷惑，三分恼怒，三分的失望和委屈化成十二分的好奇心，偷偷跟了上去。

他们走出异国街头，抛开那些高鼻大眼的面孔，穿过那片明晃晃的光圈，渐渐走到人潮如织的街头。街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街边是高高低低的楼，那些房子都看起来那么的熟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买菜的，有卖早点的，有送孙子上学的老人，有提着豆浆油条飞奔的学生。他们有说有笑地走着，萧然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