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菩提折1(1/2)

雨后初晴，万里无云，来仪山下青梧林秋风飒飒，凤鸣鸾和。吉时良辰甫到，在一片庄严宫乐之中，予光披着曳尾的银绣白氅，登上睥睨群丘的来仪台。她尚为稚嫩的脸上依照白凤族的传统画了凤王的咒纹，冰珠冠帘纹丝不动的垂在眼前，隐约了一双动人的眸子。乍一看，确有女帝的风范。

台下人影一片，除了步风谷叶这般身份显赫的来捧场外，还有一众各处喜欢凑热闹的老百姓，被宫卫拦在界线外。有道是来仪白凤一鸣，四海为之倒倾。界线内外，众人都一同仰面望着来仪山的新帝君，如痴如醉。

谷叶前一晚睡得不安稳，此时两眼空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两只眼迥然放出了光，道：“上神你看，姑瑶夫人也来了。”

几步开外，身着玄色华服的姑瑶夫人光是坐在那里，便有帝家的风范。

姑瑶夫人乃天帝之女，同时也是玄辛的遗孀。众所周知她和步风一样也不大爱社交，不过步风是因为懒得，她是因为太忙。姑瑶命运多舛，唯一的儿子继位不久就大病一场，薨逝了，膝下仅留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名叫长辛。偌大一座参虚山没了帝君，依旧能够井井有序的维持状态，全得力于夫人。骊龙族与白凤族交情不深，姑瑶能百忙之中抽空出席，想来还有别的事。

众所周知的还有一件事，是姑瑶夫人与步风不和。此事与玄辛之死又莫大关系，他们俩相互膈应着，很久没说过话。步风三千岁大寿时，本着冰释前嫌的念头给她寄了一封请帖，等了好几天，等来一纸委婉的谢绝，道是事多缠身，实在抽不开时间，并上一颗成色差强人意的玄晶作为赠礼。此后每逢在天庭上撞面，两个人虽是仍旧不搭半句话，但也能稍稍点个头，有一些春风吹雪的迹象了。

步风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长辛就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孩子么？眉清目秀的，确有一点玄辛的模样。”

谷叶眯起眼仔细瞧了瞧那个身穿深蓝色衣服的小青年，摇摇头，道：“那是长辛的义弟弟，名字叫做重棠的，乃姑瑶夫人在海棠丛里捡来的夜狼族弃子。”

步风又瞥去一眼，轻轻“噢”了一声，面上波澜不惊。

谷叶体贴，佯作赞叹道：“参虚山的后代们颇得玄辛当年的神采，福泽深厚，善哉善哉。”

大典毕后，予光在来仪台设茶案数座，延请诸位仙尊来品啜新酒，赏临山海。步风最喜喝酒，破天荒地也随着众人上去了。

来仪之东有海，名为大梦，烟波浩渺，无边无垠。相传三千世界的梦境都可在此处寻到。予光她的父君便是从这里振翅而去，飞往大梦深处。

步风挑了个倚着阑干的位子，与谷叶面对面坐下。酒香沁人，他望着大梦海，想到了与玄辛有关的那个噩梦。不知这个梦藏在哪道浪水中，又要随流漂到什么地方去。

一袭黑衣身影从步风身边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已毫不客气地坐下。

“明年极乐大境的参法会，你们可有听说？”声线虽然是个女声，但听起来和天帝的口吻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个女版的天帝，是姑瑶不错了。

步风惊讶之余万分疑惑，表面上别过脸装作在饮酒看海，实际上竖着耳朵，仔细听话。

“那当然。在下还知道，主持明年这个法会的大师格外挑剔，不喜欢人多，入场折子千金难求。所以吾辈还是安静待在宫里，等他参法录出了抄来一本罢，”谷叶先一步接话，还手上一揖，打了个招呼，热情得很，“见过姑瑶夫人。”

姑瑶捏着杯盏在手中把玩，道：“不错，老身正是听说谷叶上仙您没能得到这入场的折子。”

谷叶如鲠在噎，干笑了两嗓子。这厮向来兜不住话，不论什么场合，逮着谁都能说上一堆有的没的。极乐大境的法会最重肃穆，可每每主持稍有停顿作息，法境里就传来谷叶叽里咕噜的声音。法境云雾缭绕，传声效果极佳，谷叶的叽里咕噜宛如从四面八方来，寻不着来处，又好似处处都是来处。过了十几次，终于好几个罗汉发问，是不是极乐大境特特养了几只蚊子，以锻炼参悟者的耐心。从那之后，谷叶似乎就很难得到这参会的折子。这回连姑瑶夫人都知道此事，想必现在全天庭都晓得，南斗星君又又又一次被极乐大境拒之门外。

“老身正好有一张，不过老身太忙，去不成此法会，又不想白白浪费这折子。”姑瑶从衣襟里抽出一张菩提叶折，两指夹着在谷叶眼前晃了两下。

“这多不好意思哇！”谷叶惊喜，说完就把双手接过去等着。

姑瑶想起什么似的，把折子又收了回去，招招手示意身后的重棠上前来，道：“谷叶上仙，重棠一直是我最珍重的孩子，这您应该有所耳闻。”

高傲霸道又重利自利，姑瑶果然一直没有变，即使有求于人，也不肯轻易放低姿态。“如今这孩子年少初长成，历炼将近，正是需要一位高师指引的时候。你说这四海八方有这明师贤德的，哪里找不到；知晓我们骊族根性，又资历深厚、深谙世事的，也不难找；但这些可选的人里，大多又是成了家的，老身担心不能家业、弟子两顾。这大半日找下来，实在头疼。”话毕，望了望谷叶，又望了望步风。

原来说到底，姑瑶是想让步风做重棠的师父。重棠虽不是玄辛的亲孙，却也称得上长辛的兄弟，步风不论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