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1/2)
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我蹬着白色的马靴冲了出去,找了个绿篱丛蹲着,不停的吐。
胃里一阵阵恶心难受,吃下去的食物像是被翻了过来,挤压在胸口喉咙处。我吐的眼泪鼻涕横流,想着以后再也不坐车了,再坐能把命搭进去。
“没事吧?”爸爸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漱口。
漱完口以后摆摆手,哑着嗓子说没事。
爸爸替我把厚厚的围巾重新戴好,牵着我的手往回走。
妈妈已经拦了个的士等着我们了。
“师父,去南桥木材市场。”
爸爸把行李全都放在的士的后备箱里,我因为晕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爸爸妈妈抱着已经熟睡的弟弟坐在后排。
透过车窗往外看,这座只在电视上出现的城市在我狭窄的世界里终于浮现了冰山一角。
都市的繁华与炫丽在我眼前如同一副画卷铺展开来。路边一个接一个的路灯光彩夺目,犹如银光闪闪的长龙,连绵不绝。在橙明的灯光下,马路也露出了温柔的一面,变成了暖暖的颜色,带点褐、带点黄、又有点儿金属光泽。
比起入了夜就漆黑一片的乡下,这里的天空被无数灯火照的亮如白昼。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上海是座不夜城。
夜色的灯火虚幻浮华,终究比白日的农村多了飘渺的希望。
车子在木材市场缓缓停下,妈妈与司机讨价还价了半天,气的司机差点破口大骂,妈妈最终也只是给了五十块,与原定的六十块钱差了十块。
这让一向节省的妈妈开心不已,边走边炫耀自己的精明。顺便埋汰一下父亲的不善言辞,连砍价都不会。
我走着走着发现不太对劲,面前的景象与我想象的实在相差甚远。
夜幕下一排排房子的轮廓若隐若现,每一个房子的面前都有一大块场地,堆放着看不太清的木头夹板之类。看上去既落后又穷酸。
爸爸妈妈领着我进了“家门”。失落的情绪一下子灌满了胸腔。我看着用木板搭建的家,昏暗的灯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旧时代。
这就是所谓的城市生活?
“我们就住在这儿?”我不可置信的站在门口。
爸爸妈妈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在木板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憧憬已久的家居然只有一室一厅的平房,还是全部用木材搭建的!
父母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如此惊讶不解,向我解释:“这里是木材市场,大家都是在场地上自己搭房子住。”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极其不满,因为我在父母眼里看到了无能为力的窘迫。我低下头,努力隐藏自己的不满,嘀咕:“我好困。”
爸爸把门关上,防止冷风跑进屋子,“等会儿吧,你妈已经去烧水了。”
我在屋里待不住,迫切的想看看生活环境,说:“我出去看看。”
说着拉开木门走了出去,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我缩了缩脖子,在屋子左边走廊尽头看到了正在烧水的妈妈。
厨房也是用木材搭建的,狭小的空间最多能容得下两个人。
妈妈提着水壶放在燃气灶烧水,我走过去叫了她一声。
“出来干什么?外面冷,快进屋去。一会儿又感冒了!”她皱着眉打发我进屋。
我过去拉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我的手也凉,可一碰到她的手,温差立马显现出来,她的手就像冰块一样冷。
“你跟我一起进去。”我固执的拉着她不肯放。
我妈嫌弃的甩开我的手:“哎呀,水一会就烧开了,快进去拿面盆洗澡!”
郁闷。
我拧着眉噘着嘴,不解的看着我妈。
我是怕她冷才拉她进屋的,顿时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
我不再管她,气呼呼的去屋里找我爸拿面盆,准备毛巾衣服洗澡。
待全部准备好之后,我妈提着开水过来了,给盆里倒了半壶水。
我跟她一起就着一盆水洗澡,爸爸则和弟弟一起洗。
水汽氤氲中,妈妈的脸疲惫不堪。我把脚放在她的脚背上,用手摸着她皮肤松弛的脸,两只大拇指按住她的嘴角往上拉。
想让她做出一个笑的表情,结果呈现出来的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妈妈你是不是困了?”我问她。
我妈眼睛眯了眯,有气无力:“嗯,一会不要吵,早点睡。”
家里只有一间房,房里摆了两张床。我和弟弟睡窄些的,爸妈睡大床。
白天坐了一天的车,大家都累了,几乎一挨着床就睡了。
一夜无话。
……
第二天我是被“叮叮叮”的声音吵醒的,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家乡。
我看到原木色的天花板,以及深棕色的地板。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爸妈已经起床了,弟弟坐在一张板凳上看电视。暖暖的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叶幻嘴里呼出的热气清晰可见。
“叶幻,爸妈呢?”我边穿衣服边问弟弟。
弟弟拿着遥控器望向我,说:“在门口做事。”
我穿好衣服来到门口,目及所处全是木材。有我们家的,还有紧挨着我们家场地的隔壁家的,以及对面人家的。
爸爸正拿着个拔钉枪拔钉子,“叮叮叮”的声音就是从那机器里传出来的,吵的很。
妈妈则蹲在厨房门口那里淘米准备煮饭。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朴实平淡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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