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新桃换旧符(二)(1/2)
冬至。岭南交州,王城番禺。
秦蔚不知哪儿弄来一套煨绿蚁的酒器,与恭王坐在廊下煮酒喝。
恭王年轻的时候南征北战,什么酒没尝过?如今到了耳顺之年,他偶然想起当年在西北一个破旧酒棚里与高祖、夏白泉喝过的一顿绿蚁,不过和秦蔚随口提了一句,秦蔚便从酒到酒器一一给他找好了,趁着节气,邀他来佐酒追忆当年车骑将军的风光。
秦蔚煮酒的家伙贼讲究,是一方出自老工坊的红泥小火炉,她煮酒的架势也贼讲究,恭王坐在一旁瞅着,莫名有些期待。
可待到真把酒喝到嘴了,他却皱眉呸了一声,嫌弃道:“你这煮的什么玩意儿?压根没煮透!”
秦蔚叼着杯子含糊不清道:“大老远让人从西北运过来,有得喝就算不错了,就您老嘴刁!”
恭王被她怼了一句,也不恼,笑呵呵地道:“你爹我也就刁这几天了……”
秦蔚脸色立即变了,她“咣当”一声放下杯子,严肃道:“你瞎说什么?!快呸两声!”
恭王瞥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并不依言照做:“嘿,多大点事儿?就你较真……”
秦蔚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不依不饶道:“你快呸!”
恭王被她拽得酒都快泼出来了,忙道:“呸,呸!我呸完了,行了吧?”
秦蔚这才松手,捞回自己的酒杯,瓮声瓮气地埋怨道:“好好的喝着酒,都怪你,说什么晦气话?”
恭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哪里是晦气话?过一两年,或者几个月,又或者几天……”见她瞪过来,他投降道,“好,好,爹不说了。”
他啜了口酒,望着屋外,面上写满了怀念:“四十年前赵老哥带着你爹我还有夏白泉绕道打到凉州,预备从洛阳西北攻进皇城,那天啊,也是冬至,西北苦寒,才到冬至雪就跟不要钱似的下了。当时不止咱们一股攻向洛阳,谁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把晏氏拉下皇位,我们仨不敢在部将跟前露怯,明面上装得十拿九稳,到了底下却慌得很,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终于受不了了,我们仨便偷偷溜出军营,在路边随便找了个棚子躲着喝酒。”
“我还记得那卖酒的老头气性贼大,我就多说了两句,让他把酒煨透点儿,他就冲我嚷嚷‘爱喝不喝,不喝拉倒,就你他娘的嘴刁’,赵大哥和夏白泉都笑我——要说起来,这老头的脾气跟你还挺像的,前世你俩该不会是一家子吧?”
秦蔚翻了个白眼:“爹,您可别扯了,谁跟那没名没姓的人前世是一家?”
恭王拍了一把她的后脑勺,人虽还是笑着的,语气却带了一点训斥的意味:“怎么说话呢?你这倒霉孩子!”
秦蔚懒洋洋地“哦”了一声。
恭王道:“先说好,你别给我打岔——你爹我啊,活到这把年纪,自觉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就是担心你。”
秦蔚没搭话。
恭王道:“你说你这孤零零的一个人,脾气又臭成这样,你要我怎么放心闭眼走人?”
她沉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我还能把岭南抖搂散了?”
恭王叹气:“岭南是岭南,王府是王府,你是你。我以前不放心把岭南交到你手上,现在只不放心你……爹也不是非要让你在爹闭眼蹬腿之前找个人成亲,没意思。爹想你好好的,能有个你看得对眼的人陪着你,爹就能放心走了。”
秦蔚垂着头,将酒杯凑在嘴边,却不喝,杯壁把指尖都烫得有些发红。她道:“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呵。”
恭王道:“我也没说要你满天下地去找个称心人,咱们岭南家大业大哪里需要求人找人?我是说,等啥时候你见着个能搭伙过日子的人了,别阴阳怪气作妖把人挤兑走了,给人点儿希望。”
秦蔚含糊道:“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这玩意儿看运气,看缘分,万一我等到七老八十怎么办?”
恭王哈哈笑道:“能遇见都是福气,到时候你可知足吧!”
她语气有些怪:“福气就福气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诶,爹,咱俩这闲话扯得远了点吧?刚才你说……”
恭王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哟,眼睛都红了,躲什么!你以为你躲着你爹我就不知道你要哭了?”
秦蔚推开他的手,压着哭腔道:“哭个屁!我都多大个人了,有什么好哭的?我这是被酒呛的。”
恭王搭上她肩膀,安抚地拍了拍:“想哭就哭,哭了好”顿了顿,他声音渐渐低下来,“辛苦你了。”
她偏过头,不说话。
除了恭王,有谁见过世子爷这副模样?
很快,秦蔚平静下来,抹了抹眼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自己选的路,我乐意!”
恭王也笑:“等我去见你娘,可得好好给她说道说道,多少年没见你哭鼻子了!”
秦蔚道:“都说了我这是被酒呛的!”
恭王自在秦蔚跟前病倒了那天起就晓得她那儿必然藏了个心结——他时日不多了,这事她不想听,也不想听别人提。恭王迟早要蹬腿闭眼,她不听不看,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所以恭王要逼着她去听、去看,如此,到了他真正去了的那天,她便不能更难受。
父女俩岔开话题,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李管事正在这时走过来,拱手禀报:“王爷,世子殿下,沈军师来了。”
恭王还没说话,秦蔚垮了脸:“他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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