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夜话(2)(1/3)
位于长安城东一角的骁骑将军府早已修缮完毕,他们夫妻二人早在几日前就搬入了新的宅邸。初冬庭院里,一切陈设都是全新的,照了女主人喜好的样子,楼阁外都用长廊环绕,月白色圆润石子铺地,愈发显得庭院内宽阔明净。
天气还未彻底转冷,深深庭院之中弥漫着一股稀薄的夜雾,潮湿阴凉,沾在正穿堂而过的赵豫戈衣摆上。
近山提着一只羊角宫灯在前面为他引路,他暗道,今儿将军回的晚了许多。
到了北屋的门口,照例还有守夜的侍女嬷嬷未睡,几人急忙点了蜡烛张罗着要给赵豫戈准备盥洗之物和换洗衣物,屋里一片黑暗被驱散,外间里明晃晃的一片。
赵豫戈坐下来把外衣一脱,随手扔在一旁的一张金丝楠木的矮几上,人就大大咧咧盘腿坐了下来,侍女连忙递了茶上来,他喝了一口,道:“夫人呢,可睡下了?”
安静了半响,也没人回答。
近山连忙推了推低着头不说话的平疏,甩了几个眼风过去,她这才闷声道:“夫人等了许久也没见将军人,睡下约莫一个时辰了。”
声音里还有些忿忿不平。
赵豫戈眉头一拧,他正不痛快着,好啊,现在连她的一个侍女也敢明里暗里向他表达不满,在这和他叫板呢。
他冷冷扫了平疏一眼,对陈嬷道,“嬷嬷,罚她三月月钱,让她长个记性。”
陈嬷嘴上连忙应是,瞟了一眼平疏这婢子,颇为不懂事,也不能怪她了。
这几日将军夫人闹成这样的关头,谁还敢上去惹他不快?说起来,今日将军罚的还是轻的。
平疏嘴唇抿着,心中暗恨,一句话也没说。她就是气不过,将军这几日来,莫说午膳,有时就是晚膳也不见人,让四娘子一个人守着一桌子热腾腾的菜,等到一丝热气也无。如今倒好,沾了一身不知道哪来的脂粉气,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回来了。
赵豫戈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杵着,心中烦乱,又道:“这不要人了,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屈身应是。
待到人都退了出去,赵豫戈自己到耳房沐浴,坐在浴桶里,齐腰的坚韧墨发在水里混成漆黑的一团,就仿佛他此时心绪,剪不断,理还乱。
他的表情一片沉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又好似并无波澜。
……
此时里间里徐云期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陷入深梦,在梦里她一直在跑着,四下里狂风怒号,风割在她脸上,犹如利刃,逆风而行,吹起她身上的狐毛斗篷,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掀翻。
她好像还是回到了西北的那个林子里,被什么人追着,没命地跑,没命地奔,一步一个脚印,陷进雪地里,一双鹿皮小靴不知何处破了口子,让雪水渗进来,无孔不入,双足毫无知觉。她跑得气喘吁吁,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寒彻骨,让她心肺发疼,只感觉整个人就要死过去一般。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她奄奄一息,方才看到前面柳暗花明,出现一块空地,空地上还有几个人,居然都是赵豫戈的那几名近卫,还有他从前的下属林原。他们身穿黑色甲衣,戴盔帽,跟在银色盔甲的赵豫戈后面。
他背对着她,背影仿佛山岳。
梦里的她见到赵豫戈,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浑身筋疲力尽,仿佛得救般,喜极而泣。
背对着她的赵豫戈身形高大,却好似不知她在逃命。他手里拿着弓箭,好似正在瞄准前方的什么。是在围猎吗?还是要射杀突厥人?她视线移过去,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一个石青色衣袍的男子孤身而立,他背脊挺直,乱发飞舞,半盖着一张清隽面容,手里还抱着一把古琴。
这男子不是晏昔又是谁。
他面不改色,云淡风轻般看着那支决定他性命的箭矢。
赵豫戈的箭极为厉害,几十米外也能一箭穿心,徐云期一清二楚,随即大惊失色,想要出声大喊让他住手,可喉咙里似火烧,什么都喊不出来,好像被人死死掐住了一般。
原本背对着她的赵豫戈这时却突然回头了,他目光一眼就锁定了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好像在说——
你且看着吧。
不过片刻,他又回过头去,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从赵豫戈手里飞射出去,势如破竹,一箭便刺穿了晏昔的胸膛,留下一只触目惊心的箭羽露在外头。他伤口的血奇异般的pēn_shè而出,足下雪地被染得猩红,宛如雪地里盛开的一朵罂粟,让她浑身颤抖。
她肝胆欲裂,一颗心好像瞬间被什么东西凿穿了,随即整个人颤抖着,扑通坐倒在雪地里。
“你不要杀他!…”
她终于大喊了一声,梦醒,猛然坐起,额头冒着豆大的冷汗,一滴流到眼角处,刺的生疼。
原来只是个梦……
徐云期心里一突一突的,看向梨木四角大床的织金薄纱帐外,透进来几缕昏黄的光,却是窗边的烛台上点了蜡烛,窗前隐隐约约立着一个背影,肩宽背阔,望着窗外。
她拉开纱帐,看清楚赵豫戈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方才那个梦来,面上一片惨白,胸腔里一颗心快要破膛而出。
她等了一会儿,窗外的风瑟瑟吹打着没上拴的窗页,扑棱作响。
她见赵豫戈还站着未动,掩下方才的惊心动魄,出声道:“欸,你,大晚上的,不去睡觉,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这才回头。
赵豫戈见她一张巴掌大的脸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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