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礼贤下士(1/6)
屋子里一时静下去, 能听到火盆里哔啵哔啵的声音,冻雨的寒凉被隔绝在屋宇之外。
杀了元昭熙。
元昭熙不容易杀;但是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如果布局得当,有心算无心, 也不是杀不了。但是这件事的难点难道不在于善后么?杀了元昭熙,始平王能善罢甘休?太后如今还在位儿上呢。
张敞五日京兆尚可杀人, 而况太后邪。
何况——
“杀了元昭熙,能接手羽林卫的就只有一个元祎炬。”苏卿染说。论用兵元祎炬自然不如昭熙经验丰富;以身份论, 其实也不如昭熙压得住;也不如昭熙得人心。昭熙被困, 城中人人都有信心:始平王定然会回师相救。
但是元祎炬——那变数就大了。
到时候再利用童谣、流言、神棍,满城风雨可想而知。
“一旦洛阳城下,”苏卿染侃侃道,“太后被问罪, 襁褓中的小儿能顶什么用。到时候洛阳人心惶惶,始平王回师,洛阳守不住,始平王无论自己上位还是扶持一个傀儡,南下报仇几成必然——”
一转眸, 看见萧阮的眼神,一怔:“殿下这样看我做什么?”
“如果杀了元昭熙,元祎炬仍能守住洛阳呢?这是第一;”萧阮数道, “第二, 如果元祎修查出杀元昭熙的凶手, 移送始平王, 取得始平王的谅解呢;就算诸事顺利,如果始平王以国事为重不报仇呢,这是第三。”
“还有第四吗?”苏卿染看出他言有未尽,不由冷笑一声。
“我杀了元祎晦。”萧阮说,“阿染你觉得,元祎修进城会放过我?这是第四。”
“不进城,就拦在城下,”萧阮又道,“让他们进退失据,再找机会挑拨元祎修——元祎修与安业原本就不是一条心,也不会一条心——杀了安业,接手这七千人,合着十六郎那头,两万人,足够我们南下了。”
他不是去打江山,只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两万就差不多了,何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不是新丁。
“不到七千人。”苏卿染再冷笑一声。
“七千江淮将士,万余无家可归的燕人,要活命,就得听我的,”萧阮声音也冷,“是坐以待毙,还是富贵险中求。”
“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华阳!”苏卿染猛地爆出一句。
空气凝结起来,就如针尖麦芒一般刺进人的眼睛里,人的喉咙里,火花暗闪,灯的影子,人的影子。
萧阮叹了口气,你看,有些事,有些话,总要到眼前来,逃是逃不过的。
“阿染……”他低声问,“你很介意她么?”
苏卿染扭过头。当初,娶华阳是他们商量的结果。时至今日她仍然认为那是个好主意。始平王父子的势力、威望,以及麾下将士,就像是驴子眼前的萝卜。然而她以为他娶的是势,谁料他想要的是人。
她并没有特意去打听他之后做了什么,在华阳与李愔订亲之后。也无须打听,以她知他之深,她知道他不会什么都不做,譬如元昭熙婚礼上的挺身而出……他原本不必杀这么多人。
她当然知道刺杀元昭熙需要庞大而精密的计算,而且有太多不可掌控,并不是一着好棋,但是她到底没有忍住。
没忍住问上一问。
他果然是……不肯的。
即便始平王未必查得到元昭熙的死因,他也不舍得华阳伤心。
“如果顺利的话,”她答非所问,“到兵临城下,我们就要南下,如果殿下舍不得华阳……就该着手准备了。”
“阿染?”萧阮吃惊地喊了一声。
“殿下问我是不是介意,”苏卿染轻轻地说,“我介意或者不,重要吗?”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萧阮看着帐顶精绣肥硕的杜鹃默默地想。据说杜鹃在暮春里泣血,反复叫的是,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从前的谋划,一步一步,形势不断地改变,不断地明了,也不断地更加混乱,不断地柳暗花明,也不断地山重水复。
然而终于走到今日,归去,看上去触手可及。
苏卿染说,我介意或者不,重要吗?当然是重要的,他想,她也知道。以她的心思玲珑,有什么不明白,偏说这话来怄他。杀了元昭熙,亏她想得出——这些年不见天日,把她的心思也养得邪了。
如今形势其实还不明朗,太后怎么做,元祎修能不能兵临城下都是未知数。只能相机而动。如果始平王上位——即便不登基,扶持一个傀儡,权势也远胜如今。娶了三娘……他却说过不利用她的父兄。
他总是想绕开苏卿染最后的那句话,但是最终没有成功。如果她介意——那么从前,她也是介意的么?
从前……
萧阮不是没有信过嘉语的鬼话,说她做过那样一个梦,步行三千里去见他,问他为什么不休了她。
只是个梦,起初他这么想,小娘子常日无事,连梦里都有他。
偏并不是什么好梦。然而后来……后来慢慢回过味来,什么时候动的疑心?大约是贺兰与他订亲的时候。他曾经掷地有声地说,他与贺兰氏没有什么相干,转脸却被迫食言。巧……真是太巧了。
如果那只是巧合,或者说,有迹可循的意外,但是再想起之前,永巷门被闭,她和嘉言夜宿别枝楼的那个晚上,她对他府中的熟稔,她在木槿树下与他说的话:“如果砍去这些木槿,在这里建一个庭院——”
即便她从什么途径得到过他在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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