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花庭篇:曾问却休知 18(1/2)
月弯弯眼中的愕然也仅是一瞬的事,她脱口道:“曾问。”
我叹气:“猜到了。和这几个字有关系。可是怎么找?寿京城这样大,挨家挨户的去问,我是没有力气。”
月弯弯看着我:“他有公职。但,您可以不声张我与他的关系吗?"
“你总把自己放在吃亏的境地。”我道。
她摇头:“我并不介意。”
“好吧,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可以,要是你愿意信我,说吧。”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真正决定了要帮她,素昧平生,只应我没有见过这样令我仰慕、又不必耽于利益冲突的人。
“他是卫尉署下的宫廷禁卫。”
我提醒过她了,我未必可信,但她道来得毫不犹豫。
我问:“没有别的了?”
月弯弯摇头:“我不喜欢听他说公务上的事。”
以我过去一冬的官职恶补所得,卫尉是夏官所辖掌管宫禁巡逻守卫的一批人。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虽有,但并不如宋世后般严重,甚至被称为寺人的宦官也不全是阉人。于是卫尉得以在内宫行走。
然而燕宫浩大,禁卫何其多,这怎么查。
我确认道:“你大概不是因为几天没见就急成这样吧?”
不知何时月弯弯不再笑了,脸上是她独有的一种肃然,很认真,但把慌忙隐藏得几乎不见:“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受伤了,心情很差,诀别一样地抱着我。我很不安,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问:“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事情,问过与他相识的客人,但皆不知他在何处,只说是最近没见了。但我想,他是个有官阶有俸禄的禁卫,就算落难,也不能是横死的下场。最多……”
“被加了罪名?”
“正是。”
我敲着额头道:“凑巧。太凑巧了。”
这个她的确听不懂:“什么凑巧?”
卞征供的那个大司寇的职,正是秋官长官,专司刑狱。秋官府地牢押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重犯,宗牢押贵族与情况特殊的犯人,而平民囚徒的监牢设在城外。
我道凑巧,说的不仅是我与大司寇卞征有那个渊源。更多的是今已二月,暮春在即,我要确保卞征不打算捅我一刀、或用捅我一刀来胁迫我做事,就有必要看望他一眼。
一整个冬我没有见过他,但每逢节庆的礼他次次没少,叫一个勤快。有时附一个用来装扳指的盒子,有时附一包种子并写小纸条让我猜哪些是不能抽芽的假种子,多么令人发指。
我对月弯弯道:“你别管了。我试试。若你的人在狱中,我或许找的见。你——稍安勿躁。”
她看向我:“您的意思……”
我点了点眉心:“别瞎糟蹋自己。去吧,钗子绾上。”
打烧花庭出来,陈筹一直在对面小馆里等我。他刚夹了个包子蘸醋,就看到我移过来,利索地站起来打算跟我走,我拦了一把:“你吃,你吃。”
陈筹摇头:“公子不用管我。早些回府。”
我道:“主要是不忙。回府就更不要紧,我们去个地方。”
他问是哪儿,我答秋官府。
震惊了半晌,他把包子放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镇定道:“得了美人垂青有些上头,一不小心又那么偶尔的做了个好人。”
陈筹反驳道:“您本来就是个好人。”
我道:“那是你没被我整过,去年入冬后我可赏下不少鞭子。”
陈筹道:“那是他们该打。”
我讪讪一笑,不敢做答。我知道他们都有受罚的理由,但现代人的教养一直困扰着我,我不愿意承认我变成了一个封建怪物,甚至诸如斯坦福监狱一类的人性实验也被我纠结数日,最后我确认,我是个坏人。
这么一想果然很舒心。
陈筹又道:“您就这么去秋官府是不是不合适?”
我摊手:“不然怎么去,这时辰官署正好开门,过时还得往他们秋官大人府上跑,岂不是更不合适。我觉得我连递个拜帖都显得有阴谋,还是就这么随意点好,就当串个门了。”
陈筹显然对我串个门的比喻抗议强烈,但他还是抓了重点:“您直接去见秋官?”
广义上秋官是个专司刑狱的机构,但狭义上“秋官”之称便代指其最高长官大司寇,说白了就是卞征。
我道:“嗯,他比较管用。要是秋官一买账,也就万事大吉。”
“那要是他不买账?”
“陈筹,别这么悲观。”
纵然我慷慨地等待陈筹吃完了他的包子,但他吃得仿佛愁云惨淡忧愁万分,我视若不见,招呼他走向街口,沿途还有人津津乐道月弯弯接客。
他们说真是奇了怪了,平日见死不救的月弯弯,转性转得好突然,还玩竹片写字那么怪的择选手段。
又有后说话的人骂先说话的人不懂,月弯弯的身价除了美貌,还向来靠她的标新立异,她的花样百出,也只有这么别出心裁的手段才教人更心甘情愿地折服。
我听得认真,毫不觉得有走什么路,就回了看车的老力那儿。
一阵街市颠簸,马在老力平稳悠长的一声“吁——”中停下,我看到了森严的秋官府。
必定没有随便一个人都能闯秋官府的说法,朝廷同僚们有一身官袍,别的常客也把脸刷熟了,我只能指望一个通报,但我是从关家搜刮来的行头,通身不凡,并不费事。
我报的名号是“春幸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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