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会 上(1/2)
听到这个报事人带来的消息,几个袁家子弟的脸色都一变,有人担心苏兰芳出奇兵抄了自己老家,也有人担心是仓库里的大烟土失火,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了?”
袁彰武倒是异常镇定,一挥手道:“别闹,稳当住了!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三爷顶着呢,没嘛了不起的。家里不管出嘛事也往后放,先把这事了了再说。”
那名报事的徒弟急道:“三爷,这事放不了。”眼看袁彰武还没动静,这名报事的徒弟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在袁彰武耳边嘀咕几句,随后袁彰武的脸色就也变了。
袁彰武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天生就长了远胜常人的坏心眼,虽说没读过兵书战策,可做事极有章程。这次和苏兰芳开打,早就防范刘光海那边出手。来打架的只有三十人,大队人马埋伏在老巢、货场、仓库等几个重要所在,防范被人偷袭。又从日租界警察署雇了巡警,到那几处重要的仓库附近看守,因此并不担心家里会出意外。
直到这名弟子报信才知,出问题的地方并不是老巢或是码头而是自己的命门:花会。
花会这种赌法起源于广东,兴盛于上海,传到天津则是前年的事。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势力大为膨胀,袁彰武帮着日本人组织了便衣队,和他们搭上关系,在租界领到了执照便把这门赌法在天津传播开来,成了聚敛钱财祸害百姓的利器。
花会共有三十六门,以三十六位古人名应之。这些人的名字,各刻在一根竹制签条上,签条的一端专门烫出个窟窿方面悬挂。庄家作哪一名为本期花神,便把它拴合在分半的竹筒中,另有一条小绳,用活扣把竹筒捆上,挂在高处。然后,由各赌客来下注。赌客们下注时,在押单上写明自己要押的是哪一名,哪一组或几组,放入封筒内外涂封漆表示公平。
钱数当场过清,到约定的时间,由庄家拉一下捆绑花会筒的绳子,也叫拔筒。拔筒后,两个半爿合在一起的竹筒分开,庄家所作的那个花名,便赫然在目。赌客放在赌厂的押筒由赌客检查封漆,确定无误后开筒核对。
花名共三十六门,每次避花神,有一门不开,前一次开过的花神这次不会再出,等于是三十四门里选一门来押,如果押中则获得三十四倍的赔偿,押一块钱得三十四块钱。这种赌法没有门槛,一毛钱也可以下注,回报率又极高,是以很受天津百姓欢迎。一经推出百姓就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家庭妇女,最是热衷于此。
袁文会的花会设在日租界秋山街,做宝的是从上海请来的同门师弟任渭渔,这是在上海办花会的能手,专有作弊的法子保证吃大赔小。是以这花会一办就财源滚滚,别看单一注的赌资不丰,但是聚沙成塔,细算下来,花会的收益就十分可观。
花会每天上午下午各开一次,一个月就是六十次,老百姓的血汗钱源源不断流入袁彰武口袋里,不少妇人输光了老爷们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没有办法跟家里交待,也不知道怎么养活饿得直哭的孩子,干脆一根绳子一了百了。而袁彰武这边,则把花会视为聚宝盆,也是他的根基之地。他能摆开这么大的场面,孝敬他的干爹外加各位日本祖宗,都靠着这里赚来的钞票。
花会设在租界,中国无权干预,有任渭渔做宝,一帮弟子门人护筒,看上去是个万无一失的局面。可是没想到今天拔筒不但出事,而且出了大事,以至于任渭渔都没法做主,只能请袁彰武回去设法解决。
被袁彰武视为财神的任渭渔,这次玩栽了!
那名弟子在袁彰武耳边低声道:“一共三十三张单子,全是太平……本钱加起来是两万多中交票,三十四倍是……”混混不以数学见长,这弟子吭哧了半天,就是没想出该赔多少钱,他就知道一条,这笔钱数字太大,任渭渔做不了主,袁彰武也未必赔的出。
袁彰武的摊子铺的大,赚钱门路多,花钱的地方也不少。他眼下全部家当折合中交票,大概在一百三十十万上下,这里面包括房子、老家的土地之类的不动产,周转资金也就是十万出头加上存款也不超过五十万,如果如数赔偿,现金就要枯竭。
再说即便有这么多,他也不可能认赔。这花会里赚的钱并不都属于袁彰武,日本人在袁彰武的花会里有干股,每天赚的钱,有一部分作为特别经费,要转交上去。日本人是天生的吝啬穷相,钱财上许进不许出,若是袁彰武真赔那么一大笔钱出去,在自己的主子那里没法交待。
可是这位押花会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就在花会那里等,如果赔不出钞票,肯定要大闹一场。如果花会落下一个只许进不许出,赢得起输不起的名声,怕是离关张也为期不远。
比起吞并苏兰芳的产业,显然是保住自己的产业最为重要。袁彰武眼睛看向宁立言,见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一动。一个有些荒唐又有些可怕的念头在心头升起:难不成这事他早知道,或是他弄出来的?
这种念头于逻辑和常识层面,都无法说服袁彰武,但是宁立言给他的表现,却让他的这种感觉异常强烈,并确信自己的感觉没错。沉默片刻,袁彰武朝苏兰芳冷笑一声:
“秃子。我跟你交个底,你这场子日本人看上了,你待不长。我原本想替你护局,让你替我看场,这钱咱两一块赚。可是你小子不地道,找官面压我,又找人下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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