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花纹衬衫(1/2)
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我嘲笑了妈妈那件土气的花纹衬衣,虽然妈妈辩解说,三十多年前的衣服质量好,可其实,在马路对面看到她时,我就大概明白,她为什么穿了这件衣服来北京。
关于这件如今看起来土气的短袖花纹衬衫,有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已经年满26岁的妈妈尚未出嫁,这在当时河北省的小村子里,已经算是大龄女青年了,俗称“老闺女”。妈妈待嫁闺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她的长兄我的大舅仍未娶亲。
我的姥爷,姥爷的爸爸、姥爷的爷爷,都是在私塾里读着之乎者也,写着毛笔字长大的书生,到了大舅和妈妈这一代,自然也传承了父辈们崇尚知识的精神,不仅如此,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解放思想的潮流也让年轻人在择偶方面不再一味的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于和谁共度一生,妈妈似乎还没有想清楚。
妈妈没想清楚也就不着急,但急坏了村里的媒婆。每隔几天,媒婆就跑到姥姥家里,对姥姥说:“我又给小爽物色了一个邻村儿的小伙子,人高马大的,干活卖力人又踏实,比小爽小两岁,正合适······”妈妈不喜欢听也不想见,就远远的躲出大门外,心里想,见都没见过的两个人就要绑在一起过日子,我自己都不敢说合不合适,媒婆懂什么?
过了几天,媒婆又来了,这回她说:“真是老天安排呀,邻村儿有兄妹俩,大哥快三十了还没娶媳妇,妹妹也成了老闺女,他们托我来要个信儿,想不想和他家换亲?”换亲和转亲是那个年代独有的一种联姻方式,一般是因为某些原因,家里的小伙子娶不到媳妇时,会把姐姐或妹妹嫁给对家同样娶不到媳妇的男人,再把对家的姑娘娶回家,这种两家“互换”亲上加亲的婚姻,叫做换亲,若是三家或三家以上“互换”,就叫做转亲。那些年,很多女孩为了让哥哥或弟弟娶得起媳妇,为了他们的香火可以延续,牺牲了自己的后半生,被“换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妈妈虽说是当时的大龄“剩女”,但清高的她怎么可能把自己换出去?想要当场拒绝这莫名其妙的婚姻,又怕被媒婆说自己自私无情,连亲哥哥的婚姻大事都漠不关心,但如果不果断拒绝,很有可能明天就有对方的家人来相看。正当妈妈左右为难,害羞又气愤时,她的表姐推门进来了。
后来妈妈回忆说,缘分这种东西来了挡都挡不住,谁能想到,从来不会给人说媒的表姨,那天硬是风风火火的把这事给定了。
当然,定的不是上一个媒婆说的换亲男人,而是表姨夫远房亲戚家的一个小伙子,和妈妈一样,是村里少有的上过高中的人,23岁。“女大三,抱金砖”,在表姨嘴里,这已然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
不知妈妈是为了以这样的方式拒绝可笑的换亲,还是真的心动了一下,她居然答应见见这位表姨夫家的远房亲戚。
第二天傍晚时分,“远房亲戚”来了。妈妈躲在里屋窗子后面,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男人——麦熟时节的太阳成就了他那张黝黑的脸,也许是臊得慌,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拧巴,他的裤子明显小了,穿在身上还露出一寸小腿,上身一件深蓝色衬衫,是那时最流行的服装。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笔直的站在那里,似乎等着有个人出来迎接一下。
那是六月初的芒种节前后,村里人的俗语说的好,“谷雨麦怀胎、立夏麦呲牙、芒种三天见麦茬”,麦熟收麦是农人们夏季最忙的一个节点,“远房亲戚”之所以傍晚才来,一定是忙完了白天的收麦,回家洗了一把脸,换了新鲜衣服才出门。站在门口的他紧张的朝里面看,这时姥姥踮着小脚急急的出来迎接,她问:“你就是占才吧?”“远房亲戚”赶紧说:“是我啊大娘,我是占才。”
占才就是我爸爸,那是他和妈妈第一次见面。他篮子里有一半装的是鸡蛋,另一半装了十几个饽饽(白馒头),是村里最高级别的送礼佳品,足可以看出他对这次相亲的诚意。那天晚饭,爸爸中规中矩的坐在椅子上,不打量姥姥的房间和摆设,也不多看妈妈几眼,和长辈说话时眼神坚毅语气平缓,妈妈注意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干净的手指甲,还有他慢条斯理吃饭的情形,绝对不是临时装出来的样子。
饭后,爸爸稍坐片刻就道别,说:“大伯大娘,我过完‘麦熟’再来看你们。”
姥爷微笑的点点头,这意思就是同意了。
可姥姥不太满意,她和姥爷商量说:“我觉得不行,这小伙子一看就知道家里规矩大,规矩大是好事,但是你看他穿的那条裤子,都小了那么多还穿,还不是当娘的不上心,儿子出来相亲都不知道给准备合适的衣服?这将来小爽要是真嫁过去,那就是操心的命。我还听说他家里人多,三代人挤在一起住,家里还有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叔叔婶子一起过日子,小爽给他当媳妇,还要伺候一家人,难!”姥姥用女人独有的观察判断力试图说服姥爷和妈妈拒绝这桩婚事,然而妈妈终究是动心了,因为那干净的手指甲?还是那坚毅的目光?
第二天,表姨带来了一包糖和一盒点心,说男方很中意,如果可以的话,过完“麦熟”就定亲。
定亲之前,妈妈和爸爸有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一起去城里买新衣服和日用品。妈妈回忆说,她扭扭捏捏的和爸爸进了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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